第54章 軍中私鬥

第二天上午，經過整整一小時訓練後，中前所一千多名士卒趁著休息時間，立刻三五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似乎正在談論著什麼，目光不時望向官署方向。

原來，今日一早，眾士卒剛剛來到校場，便有人將趙天佑在戰場上孤身一人，接連殺死三名敵酋的事說了出來，結果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變得人盡皆知。

張躍掃了一眼眾人，雖然感覺有些異樣，但也怎麼沒往心裡去。

這時，一名士卒在十幾人簇擁下，怯怯地來到近前，鼓足勇氣望向張躍。

“請……請問軍頭，聽說本所將軍在戰場上，曾孤身一人殺死三名敵酋，此事可是真的？”

張躍聞言一怔，當即抬頭望向眾人，發現他們全都一臉熱切地看著自已，臉上瞬間閃過一抹自豪，隨即卻又猶豫起來。

對於此事，趙天佑曾反覆叮囑他們四人，不要在士卒中宣揚，以免引來後金韃子報復。

目前衛所尚處在發展階段，實力還太弱，根本經不起折騰。

在心中斟酌一番後，他緩緩說道：

“此乃將軍私事，未經他的許可，我等屬下不能隨便背後議論。

不過，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訴你們——在遵永戰場上，遼東督師孫閣老，前鋒總兵祖大壽，參將曹文詔等，都曾親自接見過將軍，並對他讚歎有加。”

一聽這話，眾士卒心中振奮之餘，又隱隱感到失望。

這番話像是在確認此事，但又沒完全落實，總給人一種悻悻之感。

與這群涉世未深的人不同，此時林鵠就站在他們身後不遠，眼睛一直死死盯著張躍，臉上表情十分激動。

在他心中，正有一個聲音在隆隆作響。

“此事一定就是真的！”

當聽說趙天佑的事蹟後，他一直不敢相信，因此聽到有人要來當面詢問張躍，立刻偷偷跟了過來。

整個對話過程，他一直都在旁邊觀望，終於從張躍的表情中，隱隱發現了一些端倪。

在被問到這個問題時，張躍的第一個反應先是驚愕，這是很正常的，

然而，張躍接下來的動作，可就就有點意思了，因為他並未皺眉或者呵斥，而是隱隱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單憑張躍這個反應，林鵠就敢確定，此事一定是真的！

更何況，趙天佑還得到了孫閣老等人接見，這樣難得的殊榮分明意味著一件事，此人已得到這些名將認可，將來必定前途無限！

這一刻，林鵠終於徹底下定決心。

只要鐵了心跟著趙天佑，一旦他入了此人法眼，將來說不定也有出頭之日！

就在此時，一陣喧鬧聲突然響起，眾人轉頭一看，發現兩名士卒正拉扯在一起，不斷互相扭打。

這個突然的變故，很快便驚動了林鵠，等他轉頭望去時，當即面色一變。

“鄭昌！他怎麼和人打起來了？”

想也不想，他立刻向著那二人衝去。

眼下他正琢磨著如何巴結趙天佑，好給此人留下一個好印象，可自已的一名跟班，卻先和別人打起來了。

這件事一個處理不好，自已別說還有什麼前途了，就連能否在衛所待不下都不一定！

由於心中十分焦急，林鵠只能一邊快跑，一邊大喊。

“鄭昌住手！”

這句話一喊出去，立刻便提醒了很多士卒，當即便有幾人湧上前去，很快將鄭昌和另一人拉開。

“何休，你莫要撞在我手裡，否則……哼！”

鄭昌嘴角流血，額頭上微微隆起一個包，正一臉戾氣地盯著對面之人。

而這場衝突的另一方何休，此時右邊臉頰早已烏青一片，眼中冒著熊熊烈火。

聽鄭昌這麼一說，他哪裡還能忍耐得下，當即便從地下拾起一根長槍，刷的一挺，作勢就要衝上前去。

“鄭昌，是你罵我父母在先，今日我若不狠狠教訓你一頓，恐怕你也不會長出記性！”

鄭昌面色一變，立刻左右看了一眼，從一名士卒手上搶過一支長槍，也擺出一個刺擊姿勢，槍尖遙遙對準何休。

“我還怕你不成！”

“住手！”

隨著一聲斷喝響起，張躍快步來到近前，冷冷地看著二人。

“你們為何當眾私鬥？”

何休吐了一口血水，眼睛死死地盯著鄭昌，恨恨地道：

“這個鄭昌，以前就仗著甲長身份，一直欺壓我等，剛剛更是無緣無故，直接開口辱我父母……”

張躍轉頭望向何休。

“此事當真？”

何休鐵青著臉，一句話不說，但眼中卻像要冒出火來似的。

張躍見他這副模樣，心知何休應該說的不錯，正要繼續追問，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叫何休吧？”

何休轉頭一看，發現趙天佑不知何時，竟已來到他的面前，臉上頓時露出驚喜之色。

“將軍竟還記得小人名字？”

趙天佑呵呵一笑。

“當日乘船歸來，你就守在瞭望塔上。當時還有一名士卒，名字好像叫做水生……”

一聽這話，人群中立刻有人大聲喊道：“將軍，我在這裡！”

趙天佑轉頭望去，發現正是當日那個水生，當即對他微微一笑。

轉過頭來後，趙天佑望向何休。

“何休，剛才到底發生何事？”

何休見趙天佑出面詢問，當即便把此事經過，一一說了出來。

其實，整個衝突過程，說起來也十分簡單。

原來，在趙天佑到來之前，鄭昌和林鵠等人，是衛所中為數不多的幾個軍頭，一直囂張跋扈慣了，別人每次遇到他們時，不是主動巴結，就是遠遠避開。

可自從趙天佑到來以後，這些人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別說那些不認識他們的新人了，就連以前那些老人，每次再看到他們時，也不再像以往那樣恭敬。

這種巨大的反差，讓鄭昌肚子裡早就憋了不少火氣。

剛剛何休當面走過來時，鄭昌正好與他擦肩而過，可對方卻像完全沒看到自已一樣，這令鄭昌再也按捺不住，當即就罵了何休一句。

接下來，二人便打起來了。

趙天佑點點頭，突然眼角餘光一掃，發現林鵠就站在鄭昌身旁，不禁心中一動。

“難道這場衝突，其實是此人授意挑撥的？”

一旁的張躍見狀，立刻來到趙天佑身旁，低聲說道：

“將軍，林鵠與此事無關。

剛剛他就在我身邊不遠處，衝突發生時，還立刻過來制止……”

一聽這話，趙天佑感到十分意外，當即看向林鵠，對他微微點頭。

見趙天佑做出這個認可自已的動作，林鵠心中立刻狂喜，同時暗暗慶幸。

“幸好我剛才見機得快，及時過來制止此事……”

趙天佑看了一眼鄭昌，發現此人依舊梗著脖子，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當即說道：

“你二人可知軍規？”

何休立刻答道：“小人知道，軍中嚴禁私鬥！”

“那為何不遵軍規？”趙天佑追問道。

“這……”

何休臉色漲得通紅，一直囁嚅了半天，但卻遲遲說不出一句話來。

至於鄭昌，依舊在那裡梗著脖子，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林鵠見狀，趕緊拉了他一把，此人轉頭看了趙天佑一眼後，終於緩緩低下頭去。

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趙天佑接下來並未大發雷霆，反而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軍士血氣方剛是件好事，我的軍中，要的就是這樣的勇士。

不過，我希望你們能把這一身血氣，全都對準那些韃子，而不是自已軍中同袍，否則就不是勇士，而是兵痞了。”

聽著趙天佑這番諄諄教誨，何休慚愧地低下頭去，鄭昌臉色也緩和下來，同樣低著頭不說話。

趙天佑抬頭看向眾人，發現他們在聽到這番話後，臉上全都露出思索表情。

沉默片刻，趙天佑再次問道：“我該如何懲罰你們二人？”

何休低頭說道：“按照軍法，小人該當杖擊三下，還請將軍下令責罰。”

林鵠拉了一下鄭昌，鄭昌嘴角微微抽動一下，隨即說道：“按照軍法，小人同樣該當杖擊三下，還請將軍下令責罰。”|

趙天佑點點頭。

“念你們態度較好，又是初犯的份上，本次責罰免了。不過……”

說到這裡，趙天佑突然面色一肅，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眾人。

“從此以後，若再有人敢私鬥，本將定會按軍規處置！”

眾人見狀，立刻轟然應道：“屬下知道了！”

趙天佑再次看向那二人，發現他們全都目露感激地望著自已，一見自已轉過頭來，立刻再次低下頭去。

趙天佑嘴角邊，突然露出一抹微笑。

“你二人間的矛盾，若是當真化解不開，本將倒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