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過18路末班車的傳說嗎?”

正隨意滑動螢幕的林淵,突然頓住手指。

他凝目細看,發帖人竟然還配了一張圖在下面。

空蕩蕩的街道上,鏽跡斑斑的黑色公交,搖晃著向前駛去。

圖片盡頭的黑影模糊不清,似是盤踞在迷霧中的巨獸。

兩粒紅光不停閃爍,像是怪物開闔的血色瞳孔,林淵不由放大照片,認真審視半天,心中暗罵一句,“有病吧,有必要做的這麼逼真嗎?

經過仔細辨認,林淵確認紅光不是什麼眼睛,那是一種古老的文字。

他認得那兩個古篆文,赫然便是——“酆都”。

不知用了什麼特效,只是認真看了一會,那兩個字彷彿活了,有生命一樣在扭動。

紅光順著篆文搖擺流淌而下,到了底部竟幻化成血滴,從高空中不斷跌落,紅點連成血線,劃過陰影中的巨獸,漸漸消失不見,顯得格外妖異。

詭異的畫面隔著螢幕溢位,林淵感覺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全身不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忍不住抬頭打量四周。

月光透過玻璃鑽了進來,月色在流動。

座椅,窗簾,過道…..

都蒙上一層緋紅的“輕紗”。

這種景象並不美好,反而透露出莫名的怪誕。

作為大破滅前的產物,新時代的老古董,18路公交車像是從垃圾場裡開出來的。

破敗不堪的車廂內,成片的白漆隨著搖晃的車廂不斷脫落,沒有人說話。

只有車身行駛間發出的咣哐聲,在寂寥的車廂內不停迴盪。

也許公交會突然解體?林淵又忽然想到,

會不會有亡靈想要搭乘末班車,或許它已經在砰砰地敲打窗戶,只不過被嘈雜聲遮蓋住了……

林淵今年十八歲,正值青春年少,少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性展露無遺。

他只是聽說過這個世界有怪獸,卻從來沒見過。

更別提虛無縹緲的鬼魂了。

於是他低下頭默默嘟囔。

“妖魔鬼怪,速速退去。”

“子不語,怪力亂神。”

“無產階級的鐵拳,必將打倒所有牛鬼蛇神。”

……..

“叮鈴鈴”

一陣熟悉的歡快聲劃破了車內的靜謐。

林淵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彷彿看到了前面的乘客,紛紛扭過頭,直勾勾地盯著自已,緋紅的月色順著蒼白的五官流淌下來。

小心翼翼抬頭瞥了一眼前方,什麼事都沒發生,真是人嚇人,嚇死人。

他不由苦笑一聲,看向手上緊握的手機。

“@所有人,明天來一趟學校,有重要事。”

就是這麼簡潔的話語,卻比林淵唸叨了那麼久,那些不知所謂的話語,更能帶給他力量。

就像絕望中的星矢,遇到了雅典娜。

“你還有希望啊,”身穿白色連衣裙,紫發垂到腰間的女神,溫柔的鼓勵了敗狗一句話。

星矢聽到了立馬爆發小宇宙,打敗了敵人。

發訊息的人當然不是雅典娜,

她叫周白薇,在天藍高中男生的心裡,她絲毫不亞於雅典娜。

甚至比雅典娜更耀眼。

她群發的訊息給了林淵無限的希望和勇氣。

“去吧,征服它。”女皇威嚴的聲音,似是隔著半座江城傳了過來。

林淵接收到了這條命令,他開啟帖子,便要和唬人的樓主對線。

因為自已此時就乘坐末班車,沿著黃泉之路前進,通向傳說中的地獄。

“吱嘎”的剎車聲刺的林淵耳膜生痛,隨之而來的推背感更是霸道,就像有人在背後使勁推他,差點讓他摔進過道,

“到站的趕緊下車,別耽擱老子時間。”司機暴躁吼道。

車門猛的開啟了,冷風竄了進來,遊走在車廂內各個角落。

林淵虎軀一震,顧不得索要精神賠償,連忙起身跑向車門。

空曠的街道上,昏暗的路燈縮了縮頭,只能照亮周圍堪堪幾丈的地方。

更遠處的路人行色匆匆,沒有任何聲響發出,像是上動發條的玩偶,按照著預定軌跡來回行動。

“這是最壞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林淵想起叔叔說過的話,輕輕一笑,隨後面無表情的仰起頭,審視著那輪血月。

暗紅的月亮努力想要攀上天空,鱗次櫛比的鋼鐵巨人擋住了它半個身體。於是它憤怒,月色似水銀般流淌而出,巨人頭頂便蒙上了一層血光。

一陣涼風襲來,樹葉嘩嘩作響,月光下的投影似是張牙舞爪的怪物,林淵心裡一動,像是有眼睛在陰影中注視著自已,他連忙加快腳步,向家裡走去。

穿過狹窄的小巷,登上一棟破舊的老樓,那盞老舊的懸燈依舊朦朦朧朧。

昏暗的樓道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有人拾級而上,停在了404室門口。

林淵蹲下身子,從地毯下摸出鑰匙,緩緩擰動。

他的手輕輕按在門上,他那麼小心,好像要洞開新的世界。

“我回來了。”他熟練的開了燈。

隨著熾白光芒亮起,四周的景象也隨之躍入眼簾,這是一間兩居室,簡單的傢俱擺放的異常整齊,一塵不染的地板反射著明亮的燈光。

熟悉的場景已經刻在了林淵的記憶中,他依然習慣性的輕掃目光,視線卻忽然頓住了。

正對門的窗戶前,擺放著木質小桌,桌上盛有一個乳白色的蛋糕,上面插有蠟燭。

林淵慢慢挪動腳步,終於來到桌前,他數了數好幾遍,蛋糕上插有兩根數字蠟燭,1和8。

桌子上還有一張紙條,字型很是潦草,林淵仔細端詳了一會。

跟著唸了出來,“小子,今天是你十八歲生日,叔叔接到緊急任務,需要出去一趟。

雖然很想陪你度過這個美好的夜晚,但是很抱歉,對了,祝你生日快樂。”

林淵雙手輕輕捧起紙條,順著牆壁緩緩滑了下去。

“哈哈,我就猜你小子會感動到哭鼻子的。”房間門被推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踏光而出,笑容在粗曠的臉上漾開,像是一隻咧嘴傻笑的狗熊。

林淵看著被光芒環繞的男人,也跟著笑了起來,像是回到了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

對於五歲前的記憶,林淵沒有半分印象了,他只記得五歲那年,有一束光照亮了漆黑的房間。

一個人影緩緩推開了房門,走向了坐在角落的小男孩。

“你叫什麼名字?”男人輕聲問。

小男孩不知道自已姓什麼,於是搖了搖頭。

“我叫林建軍,你以後便隨我姓林吧。”男人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

說完又蹲下身子,直視著他的眼睛,使勁撓著頭皮。

良久,男人終於說出了他這一生中最文鄒鄒的話,“或躍在淵,以後你便叫林淵。”

林淵後來長大了,也翻過很多書籍,才知道原話是,“或躍在淵·無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