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讀懂爺爺的心聲:這夠幹嘛的?

畢竟時代已經變了,這要是往前數個三五十年,一袋種子也差不多夠數。

可是現在……

但不高興歸不高興,正所謂行有行規,既然不搞明碼標價那一套,自然就是人家給多少,那就是多少。

不過還好,儘管在酬勞這方面很摳門,可不管怎麼樣,這戶人家還不算太過分,至少又請了來時的滑竿,把我爺爺擔回去了。

回去路上,看到老頭子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我不禁一陣好笑。

“爺爺,你以前不是教過我,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人緣就是飯緣嘛。大不了這次就當交個朋友,沒準兒以後還有活兒呢。”

“你懂個屁!”

扭頭朝那大宅子的方向瞪了眼,老頭子拔開瓶塞,直接灌了一口散白。

接著就是一抹嘴:“我老人家這輩子,劁過多少豬、騸過多少牛,連我自己都數不清了。還從來就沒見過這麼摳的,忙活兩個多小時,二十多隻小豬仔兒,一瓶破酒,一包種子,這就打發了?”

抓起那隻黑口袋,老頭子恨得牙根兒直癢癢:“這破玩意兒,有什麼用?”

一抬胳膊,明顯是想把那包種子給扔了,但又覺得虧得慌,最後爺爺還是把手給放了回去。

“小牧啊,我跟你說,這戶人家實在太不是東西了,你以後要幹這行,可得多長几個心眼兒。對了,最好與時俱進,接活兒之前,就先談好價錢。我們老一套這些規矩,太容易被人鑽空子,萬一請咱們辦事兒的人不要臉,那咱可就白忙活……”

爺爺很不爽,這一路上,就這麼喋喋不休、絮絮叨叨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老頭子的魔音貫腦,給整出了幻聽,就這麼走著、走著,我彷彿聽見這山路林間,隱約響起一陣若有若無的怪聲。

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唱歌。

但那淒涼感十足的調子,卻是古怪中,又讓我覺得有點熟悉。

那種感覺就好像……以前我曾經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類似的曲調,可偏偏不管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

被山風一吹,我後背一陣涼颼颼,汗毛全炸了起來。

有心想問問老爺子聽見沒有,但一扭頭,見他還在那兒氣呼呼的說道那戶人家的不是,明顯是什麼都沒聽到。

只有我能聽到那陣怪聲?

想起從小到大,聽到過的各種民間怪談,我心裡有點兒發毛,秉承著“聽而不聞、視而不見”的八字真言,把嘴巴閉嚴了,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一來一往,趕了兩個小時的山路,外加又在那戶人家豬圈裡,提著燈照了兩個小時的亮兒,給累著了,才剛一回到家裡,我只覺得全身痠疼。

或許是出了太多汗,大晚上的又吹了山風,整個人都虛得慌。

進自己屋之前,正好看到老頭子一臉不爽的,把那隻裝滿種子的黑口袋,朝著房頂上方狠狠一拋,直接把它給扔到了後院菜園子那片兒,我不禁又被嚇了一跳。

倒不是那袋種子有多緊要,我主要是怕老頭子再一個不小心,把自個兒那很突出的腰間盤給閃了。

但眼看著他人沒事兒,又提著菸袋鍋子,蹲在牆角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一顆心放回肚子裡的人,終究是再也抵不住睏倦,往床上一躺,就稀裡糊塗的睡了過去。

這個晚上,我做了一個很詭異的噩夢。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在做夢的時候,很清楚自己是在做夢。

而我所夢到的場景,更是讓我異常熟悉,赫然正是不久之前,我跟爺爺倆人,在給那兩頭難產母豬接生時的情形。

只不過,真正被稱之為噩夢的原因則是——

根本就沒有什麼大宅子,更沒有什麼豬圈,那就是一片荒地。

同樣,躺在地上難產的,也不是母豬,而是兩隻跟待產母豬一樣龐大、肥碩的狐狸。

至於被我爺爺接生出來的小“豬仔”,我仔細一看,那根本就是一隻又一隻的小狐狸仔兒!

狐狸成精了?

我本能的喊了爺爺一聲,然後我就看到,他在給“狐狸精”接生的動作,一下子就停住了。

緩緩抬頭,朝我看過來的一瞬間,我整個人都驚呆了。

因為,老頭子整張臉上,見不到半點血色,一行又一行的黑色血跡,就這麼順著他的五官七竅往下淌……

“啊!”

也不知道是被院裡的公雞打鳴,還是直接從噩夢裡被嚇醒,我噌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抬手一抹腦門兒,滿頭的汗。

下了地以後,覺得兩條腿軟綿綿的使不上勁兒,我不由的嘆了口氣。

許久不走那麼遠,這猛不丁的一運動,第二天後返勁兒,一陣陣兒的腰痠背痛。

對著鏡子一照,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居然頂著兩隻黑眼圈,整個人看起來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甚至就連我這臉色,都有點白裡發青,我好像忽然理解了,老頭子昨天晚上,為什麼會那麼不爽。

明顯是熬夜幹活,影響到生物鐘了,結果又沒收到錢,確實很難叫人不生氣……

想著叫老頭子起來吃飯,但我在屋裡找了一圈,很驚訝的發現,他居然不在。

這可真奇了怪了!

本來還以為他是出去遛彎兒了,結果到院裡一看,門栓分明插得好好的。

難不成,還是翻牆出去的?

有種百思不得其解的感覺,我開啟大門,準備出去找找他老人家。

但也就在我出門還沒走出去幾步道兒,遠遠的就看到村長老陳頭,帶著村裡幾個壯漢,急匆匆的朝我這邊兒跑了過來。

“秦牧,村兒後頭山道上,你爺爺出事兒了!”

“啥?”

剛開始那會兒,聽到老陳頭兒他們一說,我還沒反應過來。

大清早的,跟我開什麼玩笑?

晃了晃腦袋,看著老陳頭兒,我一臉的莫名其妙:“陳叔,我爺爺咋啦?”

“他……唉,他死了。”

“死?”

一瞬間,我只覺得眼前一黑,就彷彿被人迎面砸了一棒子,整個腦袋都嗡嗡直響。

我家那老頭子,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