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佛寺坐落在芙蕖山腰,每天過來上香,供奉的香客絡繹不絕。

“靜檀師叔,師傅讓您過去一趟。”小沙彌敲開靜檀的門,雙手合十作揖道。

“好,我一會過去。”靜檀回了一揖,重新纏了纏手腕上的佛珠,然後趿拉著拖鞋去大和尚的辦公室。

一個穿著藏青色長袍的和尚立在一旁對著坐在桌前泡茶的大和尚說著什麼。

“大和尚,你找我啊。”靜檀斜靠在門邊,沒個正形。

“阿彌陀佛,靜檀,衣裳端莊是對我佛的基本尊重。”一旁的和尚眉頭緊鎖,看著他的短褲拖鞋吊兒郎當的模樣就覺得渾身不舒服。要不是王家每年給寺裡供奉千萬,他真想把這人給轟出去。

“好了,靜塵,心若有禪,處處皆禪,心若有佛,時時見佛。你先出去吧,我跟靜檀說說話。”大和尚擺了擺手,讓靜塵先出去。

“阿彌陀佛。”靜塵對大和尚做了一揖,大步出去,半分眼風沒給一旁的靜檀。

“過來坐,嚐嚐,你父親送的茶葉。”大和尚給他斟了一杯茶,茶湯清澈,隱有幽香。

“嗯,老頭給過來的茶都是好茶。”靜檀品了一口,放下茶杯,等著大和尚的下文。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

“能說點人話嘛?大和尚,別神神叨叨的了。”雖然在這佛門待了許久,他還是不習慣大和尚時不時蹦出一句禪語。

大和尚又給他斟了一杯。“災煞星起,彗星亮,世道要亂了。你下山去罷。”

“那我不是更應該留在這了!”靜檀端到嘴邊的茶杯顫了一下,熱茶燙手。他將茶杯放回原位,抽了張一旁的紙巾,細細擦拭著手指間的茶漬。

大和尚搖了搖頭,“你的機緣在山下,不在這裡。一切皆因果,走罷。”

“我不就在房間裡偷吃了炸雞,摘了池塘的花,打碎了你一套茶具,你不能用這種似是而非的話就要趕我走啊。”

“你知道的,我從小離開了家。”靜檀兩眼淚汪汪地去抓大和尚的手。

“滾。”

靜檀從大和尚的房間裡出來,甩著一袋子開過光的佛珠佛牌朝自已的客房走去。

他本名王嘉瑞,是有名的粵圈小少爺。

他家是靠著房地產發的家,成了第一批富起來的人。後來又趕上了網際網路的風口,家裡的資產又翻了幾番。

他本可以衣食無憂享受家裡長輩打下的江山。奈何出生時卡在了陰曆陰時,八字太輕,從小體弱,還能見鬼。

因為能見鬼的毛病,讓一家人跟著他飽受精神的摧殘。

開始的時候,他父母還各種求神拜佛,找來大師為他鎮魂,改命,改風水。大師換了一批又一批,錢花了不少,卻還是無解,他一天虛弱過一天。

後來他的父母就開始相互指責對方,都覺得是對方做事做人有損陰德,這才報應在他身上。

他從父母的掌中寶變成了恥辱,私德有損的證明。

長此以往的相互責怪中,他的父母各自在外面有了新歡,有了新的孩子。健康的,不會見鬼的孩子。

而他十二歲的時候,被萬佛寺的住持接走了,在萬佛寺日日誦經壓魂。

魂壓住了,家卻沒有了。

他的父母給了他房子,車子,還有很多的錢。卻再沒坐在一起陪他吃過一餐飯。他甚至很久沒有見過兩人了。

父親早在香港有了好幾房二奶,兒女都四五個了。

母親也時常在國外跟她的小奶狗度假,保質期不超過三個月。

主持圓寂後,他就更像個無家可歸的人。

他時常會想,自已存在的意義是什麼?他死了也不會有人為他駐足,為他流下一滴淚。

後來他就搬去了御江苑,他母親送他的房子,當時和沈家的阿姨一起買的。

說起來,沈家的女兒還跟他訂過娃娃親,不過後來他搬去了萬佛寺,沈家的叔叔阿姨去世後,也再沒人提過這茬。

他見過沈粥粥,卻不太熟,只記得是一個文靜的女孩子。

思緒翻飛,他打包了自已的行李,換了雙運動鞋去停車場開車下山。(開車不能穿拖鞋)

“災煞星,主災患。彗星,孛星,彗屬。偏指曰彗,芒氣四出曰孛。孛者,孛孛然,非常惡氣之所生也。主大亂,主大兵,災甚於彗。”他嘟囔著,輸入導航御江苑。

“也不知道這幾塊牌子跟佛珠能護我多久了。”想到被鬼魂環繞的生活他就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