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京子年滿十八歲。
那一年,她正好拿到了日本國立女子大學的錄取書,人生剛剛開始新的篇章。
遇見祝儼廷的那一天,正是春風涼爽的三月天,她穿著紫色的和服,踏著木履,在院中踮起腳,想折下開得最好的一枝櫻花。
“涼太哥哥,你來幫我折下那枝櫻花。”
涼太是她的貼身管家,年長她十歲的大哥哥,他聞言抬起胳膊,替她折下了那枝開得最好的櫻花。
粉嫩的花瓣抖落了一地,紛紛揚揚落在她身上。
“大小姐,我為您奉上春天的第一枝櫻花。”
他眼眸含笑的看著她,卻只是將那枝櫻花高高舉起,她跳起來,想要去拿那枝櫻花,卻始終拿不到。
這是在逗她,結果把她惹生氣了。
京子輕哼一聲,道: “我去告訴父親! ”
她從院中一路小跑,來到鶴原宅子的書房,用力拉開木門————
一個陌生的先生坐在父親茶桌的對面,穿著熨燙整齊的黑色西裝,戴著一副無框眼鏡,輪廓深邃而冷冽。
中間還坐了一個翻譯官。
因為她的突然闖入,兩人的談話也戛然而止了。
少女臉頰霏紅,立刻跪坐在榻榻米上,端莊的微微低頭,道: “父親大人,我來向您問候早安。”
祝儼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又微微挪膝,面向他道:
“我是鶴原家么女,鶴原京子,初次見面,多有唐突,請您多多指教。”
京子跪坐在地,粉色的花瓣沾在她柔順的黑髮上,她的臉頰嫩得似能掐出水來,眼眸清澈明亮,猶如一泓清泉,櫻桃小嘴輕抿,雙手輕放在膝上,姿態優雅而嫻靜。
祝儼廷一時之間竟然忘記說話了。
“這是我的小女兒。” 京子聽見父親寬厚的笑道: “平日裡被幾個哥哥寵壞了,性子嬌縱,也不擅長功課,只會闖禍。”
聽見父親這樣說自已,她輕輕撇了撇嘴。
這個細微的表情落在祝儼廷眼裡,他側頭對翻譯官說了些什麼,翻譯官輕輕點頭,道:
“京子小姐,祝先生說您很可愛呢。”
京子的臉瞬間紅透,像熟透的蘋果,她微微垂眸,低聲道謝。
祝儼廷嘴角上揚,眼中滿是溫和,又對翻譯官說了幾句話,翻譯官笑著轉達:
“祝先生還說,希望能多瞭解您一些。”
京子抬起頭,目光與祝儼廷交匯,又慌亂地閃開,心裡如同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然而這種心跳是出自一種慌亂。
這時,父親開口道: “京子,給祝先生展示一下你的茶道,你要學會待客之道。”
京子應了一聲,起身準備。
祝儼廷靜靜地看著,眼神中多了幾分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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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祝儼廷留在了日本橫濱。
他總是會有意無意的和她見面,還學了日語,雖然說的不是太好,但是她能聽懂一部分,得知他是中國香港人,只比她大七歲。
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總是會送一些昂貴又漂亮的東西給她,可是她有些害怕他。
他每次都很渴望和她親近,一旦握住她的手就不想再鬆開,力氣大得讓她很疼,他的眼神還很灼熱,她有些不知所措。
涼涼夜風的九月,京子趴在祖母的膝頭,祖母輕輕撫摸著她的黑髮,她問道:
“為什麼我要一直去見祝先生?”
祖母慈愛的捏了捏她的臉頰,輕聲道: “因為我們的京子很討人喜歡呢。”
她那時還不懂這句話的含義。
哥哥處理完生意回家時,她像一隻小鳥一樣纏著哥哥,問道: “為什麼我要一直去見祝先生?”
他只是將書本合上,輕輕敲了敲她的頭,道:
“你要是再吵,森林裡的熊就會把你抓走。”
“哥哥! ” 京子捂著額頭,不滿的說道: “人家已經不是小孩了! ”
他只是笑了起來,往她嘴裡塞了一塊軟糯香甜的麻糬,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