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寧靜,只存在於長安的街道之上,只存在於平民百姓之家。一樣的月色下,有人早已入睡,清除一天的勞累;有人挑燈夜讀,幻想著登科及第;有人埋頭在舞女的胸口,手中酒杯傾倒也渾然不覺

而在東宮的書房之中,李賢也在挑燈夜戰,當然,這個夜戰不是曖昧的那種意思,雖然同樣是軟玉在懷,但他的視線卻集中在面前的奏摺上。

唐朝的官吏還沒有學會清朝官吏的臭毛病,只要是上的奏摺,都是言之有物的,所以他也不必像康熙雍正那般,一寫一句“知道了”。

擺在他面前的,是台州刺史的奏摺,忽略開頭固定程式的問安話語之後,奏摺的內容讓他很感興趣。

台州刺史居然請建海港,甚至還拿出了一套不錯的方案。說實話,唐朝的政治目光始終集中在土地上,雖然內河河運的發展也不錯,但是海運方面實在沒什麼建樹。台州刺史能夠看到海運的優點,並且自己探索出一套可行的方案,確實不錯。

只是

想起自己接觸到的大唐官員,看一眼中書省“中下”的評語,李賢的“準”字終究是停頓在了落筆之前。

合上奏摺,放到一邊,丟掉紅筆,伸手在臉上拍拍,終於是把衝動抑制住了。

“殿下可是睏倦了?”

伸手在孔心語的臉上捏了一下,李賢笑道:“不是困了,是呵呵,今天的奏摺總算是批閱完了,今晚咱倆就在書房裡歇息吧。”

終於等到這個時候,孔心語也是鬆了一口氣。雖然殿下將她召來書房,讓她欣喜莫名,但她的眼睛卻始終不敢落在桌案上。大家出身的她太很清楚,有些東西不是自己能接觸的。

看了一眼等候在書房門口的李荇,指了指書桌兩側的蠟燭,李賢抱起孔心語,就走進了內間。

李荇將蠟燭一一捏熄後,忽略了內間傳來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倒退著離開了書房。

看了一眼月色,李荇拍拍手,周圍廊柱後頓時露出無數刀光。

看到這個,他才稍稍放心了點,打著呵欠下去睡覺了。

高手也是需要睡眠的,休息的時間裡,他可不希望出現點什麼意外。

然而,就是李荇也沒有預料到,自己安排了這麼周全的防護,還是出了意外。

雲雨過後的李賢,正沉睡著,就聽到了“篤”的一聲。

看了一眼沒有驚醒的孔心語,李賢小心翼翼的起身,藉著微微的月色,看到了牆壁上扎著的一根羽箭。

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把羽箭取下來,只見箭尾綁著一張布條。

放在桌子上,拿木棍挑開一看,只見上面不知道是用血還是什麼顏料寫著一句:“宮闈恐有變,勸君早掌兵。”

沒有落款。

看了一眼布條,李賢輕輕一笑,將它放進了書桌裡,伸個懶腰就準備回去接著睡覺。

宮闈有變?不可能的。

若是李治真的出現問題了,他怎麼也會提前把事情安頓好,才會倒下。至於突發事件,就更是不可能。到那時,就算李治暗中的安排沒有奏效,天后也會按照傳統規矩,出現主持大局。

而現在,不僅李治一聲不吭,天后也沒有出現在人前。如此這般,只能說明這又是一個局,李治就像一個老漁夫一樣,精心的裝扮好一份魚餌投入大唐這片大海中,就等著哪條傻魚咬餌上鉤。

只不過,這一次,看起來他想要釣的魚,不單單是自己這一條啊。

另外

讓他安心的還有另一個原因。

東宮被太子李弘經營的猶如鐵桶一樣,再加上巫蠱事件過後,千牛衛也接管了東宮的外圍安防,這樣周密的安排,不是隨便蹦出來個人就能往太子的安歇之處射箭的。

能夠突破千牛衛的守衛,還能突破東宮內部的防衛,只能說明這個人源自東宮內部,而且這個人,或者這幾個人還是皇帝的人。

至於東宮裡面有多少皇帝的眼線,李賢雖然有所察覺,但是自始至終也沒有深究這個數量究竟是多少。既然沒有造反的心思,身邊留幾個皇帝的眼線還是很有必要的。

一夜安眠。

次日,李賢照常的主持朝政。三省六部制既然能維持這麼多年,還是有它的可取之處的,除了大的問題需要皇帝親自拿主意,一般的問題只需要隨便填個“準”字就行,遇到實在有意思的,才需要特別批註一下。至於那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只需要下面的人拿主意就好。

上元年不是某個朝代的末期,大家都在盛世發展的戰車上賓士,頂多因為自身的利益有些爭吵,真正敢於掀桌子的人還是沒有。世家出身的官員在涉及家族的事上敢跟皇族唱反調,其餘時間無不是老老實實的坐在自己的官位上發光發熱,連中飽私囊的事情都鮮有發生。

如今接近年節,奏摺中僅有一兩成的建言獻策,剩下大多都是類似於述職報告一樣的奏摺,偶有言之有物的才會被送上來。因此,李賢的工作其實很簡單。

半個時辰休息一會兒,半個時辰休息一會兒,中午混個午睡,下午繼續如此,很快一天的時間就熬過來了。

一直到華燈初上,案頭擺上了一盞溫熱的茶水的時候,李賢就知道今天的工作可以畫上句號了。

也不倒茶,對著壺嘴一口氣喝掉,長舒一口氣後,李賢看向行動不便的太子妃,無奈道:“這種事情李荇自然會做,你又何必親自過來做,身子不便,就多歇息歇息。”

太子妃輕笑道:“您不是常告誡妾身多動動,將來才好生,怎麼現在讓妾身歇著的也是您啊。”

合上奏摺,起身伸個懶腰,李賢道:“既然過來了,就別摸黑回去了,今晚就跟孤一起過夜吧。”

“那可不行,您的後宅現在就妾身懷上了孩子,另外幾位可還眼巴巴的等著呢,您總是往妾身哪裡跑,傳出去好像妾身是悍婦一般。”

想起昨晚接到的警告,李賢只能在心裡苦笑,上前幾步牽著太子妃的手說:“那不一樣,孤有預感,這幾天可能會有事情發生,所以你還是跟著孤一起的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