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中透著一絲微慍。

聽他喝斥,昭昭蹙著兩彎蛾眉,輕聲問道:“嗯?怎麼了,小舅父?”

“還裝!”

他面露慍色,將她覆於面頰上的雙手拉下。

柔軟的一雙小手,像滑嫩溫潤的暖玉,觸感舒適極了,握住便不想放手。

感受到她的小手在掌心掙扎,他握得越緊。

她掙扎不開,差點哭出聲:“小舅父,你弄疼我了。”

他冷聲道:“為何避我?”

“告訴我,我便放手。”

“我沒有。”

“方才在門口,為何見我就跑?以為躲到這裡,我就找不到了,嗯?”

“我沒有。”

“還不承認?”

他將手握得更緊。

“嗯……疼,小舅父,放手。”

她委屈地求饒。

眼圈都紅了。

怎麼這般嬌氣。

他威脅道:“不說,還會更疼。”

話雖如此,手下的力道卻鬆了鬆。

他問道:方才外面那個男子是誰?”

她答道:“今年的榜上探花。”

“叫什麼名字?”

“江淮予。”

沈昀輕哼一聲,氣笑了:“你方才說沒看見我,怎知我說的是誰?”

昭昭這才反應過來。詭計多端的男人,竟然詐她。

他繼續追問:“是因為他,所以這一年多來,不給我回信,如今見到我也要躲?”

“不是。”

“那是為何?”

“我忘了。”

“忘了什麼?”

“忘了給你回信。”

沈昀沉了一口氣。

這一年多來,他給她寫了七十九封信,她連一個字影都沒有,如今一句忘了就把他打發了?

他壓住怒火,繼續沉聲問道:“我的信,都讀了嗎?”

昭昭小聲回應:“有的讀了,有的還沒讀。”睫毛撲簌,顯然有些心虛。

“為何不讀?”

“忘了。”

“楚昭昭!”

他氣急。

手下用力,狠狠地捏在掌中的小手上。

“啊,疼。”

“讓你疼。”

“嗚……小舅父……”她紅著眼,眼中噙著淚。小臉委屈極了。

沈昀看得心中一熱,輕喝道:“不許這樣喚我!”

不許這樣喚我。

楚昭昭想起那個夢境。

淚水控制不住,看著他,雙眼緋紅,哇的一聲哭出了聲來。

連同那個夢境中的委屈,一併嗚嗚咽咽地哭了出來。

沈昀哪裡見過她哭得這般傷心。

怎麼說哭就哭?

以前她也不這樣啊。

紅紅的眼圈,哭得像一朵被春雨打溼的小白花。

真沒見過這般嬌弱的女子。

沈昀看得有些心疼,卻一臉嫌棄,滿嘴不耐,“別哭了!”

分明委屈的是他,哭得卻是她。

她的喝斥,沒有阻斷少女的哭聲,反而把她惹來哭得更大聲。

看著那雙被他揉得發紅的小手,他終是有些後悔,埋首認錯:“昭昭別哭了,我錯了。”

“嗚嗚嗚,小舅父,你為何,為何要這般嚇我,我害怕,我害怕你這樣對我。”少女抽泣著,滿眼委屈地痛訴著他。

這聲抽泣擾得他心都碎了。

他心中不忍,蹲下身來,輕撫嬌花,柔聲道:“昭昭,我錯了,再不對你這般粗魯。”

“昭昭,原諒我這一次吧。”

她抬眸,淚眼看他:“那以後,你不許再對我動手,不許,不許,聽到了嗎?”

他溫聲道:“昭昭,我聽到了。”

他就捏了她一把,哪裡知道小公主如今這般嬌氣。

還在哭。

他輕撫她柔軟的發,柔聲道:“昭昭,我聽到了,我答應你,以後都不對你這樣。”

她止住了哭聲,撲簌著溼溼的睫毛,慢慢止不住了眼淚,抹了抹臉,起身。

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她擦了擦淚,又捋了捋發,方才轉過身來:“小舅父,見笑了。”

聲音溫婉,嘴角含笑,一副端莊公主的模樣。彷彿方才在哭的不是她。

沈昀見之,哭笑不得。

原來他的小公主長大了,也是要面子的。

他替她順了順浮起的髮絲,一臉溫柔:“昭昭,在我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必拘著性子。”

知他一向吃軟不吃硬,她假裝乖覺點頭:“嗯,昭昭明白的,多謝小舅父。”說著,卻往後退了一步。

沈昀會意,收回了手。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他伸手將書籍取下,問她:“詩集還要嗎?”

“嗯,還要的,多謝小舅父。”

她伸出手去接,他笑道:“我給你拿著,出去再給你。”

“嗯,多謝小舅父。”

怎麼這般客氣疏遠。而且顯然還是故意的。

難道又是為了那個探花郎?

沈昀心中有氣,但他一向自持,方才弄哭了她,不便再惹她。

兩人在沉默中走了一會兒。

沈昀方才開口:“昭昭,你覺得我很老嗎?”

“不老的,小舅父,你年方二十二,正是少年英雄,青春鼎盛。”昭昭毫不遲疑地說著。

他和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何況他也只大她幾歲,她一口一個小舅父,顯得他格外蒼老。

沈昀雙眉輕展,追問道:“那昭昭說說,我與探花郎,誰更年輕?”

楚昭昭疑惑道:“你是說江淮予?”

“嗯。”

楚昭昭有些驚訝,沈昀竟會如此在意江淮予。

時光荏苒,青春難續。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人一旦年紀大了,難免羨慕他人青春年少,沒想到沈昀也不例外。

昭昭老實回答:“他今年十七。”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他今年方才中榜,一心只修書史,大概一生也是如此,而小舅父十四登科狀元,十五即進國子監侍講,十八歲即遠征西南,如今又是稱霸一方的豪雄。若論文史武功,小舅父當為史冊中佼佼者。歲月也不敢拘束於你。”

答非所問。

她這番話,明著是褒獎他,實則是讓他別和一個小小的探花郎計較,對江淮予的偏袒之意不言而喻。

什麼時候,她也學會如此拐著彎兒氣人了。

兩人一同出了文淵閣。

沈昀道:“昭昭,我送你回去,”

楚昭昭拒絕道:“不用,我想自已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