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頹然站了起來,他看著手中的線香,自已拼命保護了那麼久,可還是改變不了被狂風打滅的結果。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更不知道該怎麼向鄭老爺交代。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在轉身回去之前依然將已經滅掉的三柱線香插在龍首臺上的三足香爐中。
無塵並沒有注意到,在他轉身的瞬間,原本已經滅掉的線香竟然幽幽閃了一下。
後面的事無需多言,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回到家之後無墨早已上學,總算可以不用看她嗔怪的表情。無塵鬆了口氣,再三叮囑方沅不要多嘴,事情有驚無險講出來只會徒增擔心。還有一件令無塵沒有想到的是,鄭老爺自始至終沒有責怪他的意思,下山時只是拍了拍無塵的肩膀表示安慰,便攜鄭夫人打道回府了。反倒是方沅把他拉在一邊反覆檢視他有沒有受傷,待無塵苦笑著搖搖頭示意毫髮無損之後,才放心下來。
之後無塵曾幾次三番試圖將敬香儀式的酬金退還,但都被鄭老爺拒絕,理由是等無塵傷好之後,還要找機會請他再做一次,無塵方才作罷。
翌日
“醒醒啦,太陽曬屁股啦。”無塵半夢半醒之間,被一個聲音吵醒了。他掙扎著起來一看,無墨正戲謔的看著他。
“你這丫頭,這才幾點,就不能讓我好好睡一會兒?”無塵使勁眨了一下眼,沒好氣地說。
無墨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哥,你該不是睡傻了吧?”說著作勢就要摸無塵的額頭。“你這都睡到中午了”
無塵一骨碌爬了起來,他光著腳丫子,連鞋都沒穿就一把將簾布拉開——這也難怪他睡得顛倒黑白,都怪這簾布太厚實了。
下一秒,無塵剛拉開簾布的手又立馬給拉了回來,因為他看到院子裡站著一個人。
一個陌生人。確切的說,是一名軍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朝這個方向看,而方沅正在一旁跟他比劃著什麼。
“他是誰?”無塵一邊套上外衣,一邊問。
“不知道,說是來找什麼人。”無墨好笑地看他忙活。
“那你怎麼不早叫我?”無塵忙活著,嘴裡嘟嘟囔囔。
“行行行,想讓某人多睡會還被埋怨上了。”無墨撇了撇嘴,鼻子裡哼了一聲,轉身甩門出去了。
無塵乾笑了兩聲,也隨著走了出去。
甫一出門,無塵就與正午的熱烈陽光撞了個滿懷。他正眨著眼適應的時候,一名中年男子隨即走了過來,他不等無塵結束窘迫狀態,就急衝衝的上來抱拳行禮:“在下文之也,特來求見蕭大人。”
蕭大人?無塵第一反應就是他找錯了人,話正要脫口而出,突然他醒悟過來,自已身邊還確實有一個姓蕭的人。
就是自已的師父,蕭不煙。
其實倒也不能怪無塵反應遲鈍,因為從小到大出於對他的尊重使得無塵都是稱呼“師父”,師父本人也從沒有透露自已的姓名,唯一一次知道名字還是在一封信中,那封信就放在師父建在後山的小屋裡,無塵偷偷瞄了一眼。他還記得師父當時看完那封信,一個人把自已關在屋裡好幾天。
“額,你找哪位蕭……大人?”無塵還生怕和自已想的不是一個人,於是又試探地問了一句。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心中自忖:“自從十七年前那件事情之後,蕭家再無他人,難不成……”
“啊,你找的是我師父,”無塵見他有些遲疑,“不過他不在這裡,我也好久沒見他了。”
“不在啊,”文之也眼神明顯有些失望,不過片刻又立馬燃起希望,“既然他是你師父,那麼說你也是個敬香師了!”
“我……算是吧。”無塵沒來由地一陣心虛。
“那太好了!”文之也激動地一拍大腿,說實話,無塵還真沒見過一個軍人能被什麼事給激動成這樣。“嗐,忘了自我介紹,在下文之也,奉撫冥鎮撫司嚴鴻禧之命,誠邀二位赴會。”
撫冥鎮!無塵心裡咯噔一下,這個名字對無塵來說並不陌生。在大陸上,扶風帝國固然國力強盛,但也並不是一家獨大,恰恰相反,帝國周邊可以說是強敵環伺、虎豹橫行。帝國東邊的阿蘭人就是其中之一。
而負責鎮守扶風帝國東境的,就是包括撫冥鎮在內的“扶東三鎮”。
這也難怪無塵那麼吃驚。阿蘭人在處月汗的領導下,一改以往的分裂傾軋,高調發展,暗地擴軍,對帝國東南邊境的威脅越來越大。與之相對應的,扶東三鎮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
而眼前這個中年男子,就是代表一鎮最高統帥的鎮撫司而來,無塵又不由得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陌生來客。
只見他身著袒肩寬袍,內襯細鱗罩甲,身材雖不甚高大,然行走間自帶一股軍人天然的強大氣場,不過眉宇間似乎隱隱有一股倦意。
“還不知閣下姓名?”見無塵盯著自已有些發愣,自稱文之也的男子乾咳了一聲。
“啊,將軍客氣了,您叫我無塵就行。”無塵突然抬起頭,他的眼神無比清明:“文將軍,您此次前來應該不單單是來尋我師父的吧。”
雖然只是短短几個字,但是這回卻輪到文之也愣住了,就連看向無塵的眼神都變了。
原因無他,無塵說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