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一世總要去改變點什麼

發榜的這一天，陳映微回去的比以往晚了許多。

坐在教室裡總能比在家裡多些心理安慰。

身旁的位置空落落的，陳映微偷偷拿了一張他的答題紙研究起來。

滿分的卷子握在手中有些燙手。

每一步，都是嚴絲合縫的嚴謹。

她抽出來張紙，將解題步驟一一謄抄下來。

“噯？江爺去哪了，我都快餓成狗了。”

“行了，你還是餓成狗吧，江爺去報告廳準備彩排了。”

孟丞邊說邊收拾了桌子上的東西一股腦兒丟進書包裡。

孔書好奇問：“別啊，該吃還的吃，今天可是瘋狂星期四，我都想好炫一桶炸雞了。”

“媽的你說的我也想吃了，正好我們路過報告廳進去瞅一眼江爺？”

“行啊，走。”

兩人一拍即合，扛起書包大踏步離開了教室。

陳映微安靜地盯著書，手裡的筆隻字未動。

見他們離開，緩緩將身子籠進背椅裡。

她伸出手，對著空白的紙頁比劃了一個手勢，這是她和他在成績單上的距離。

走廊上、少年們的鬧聲逐漸行遠，陳映微起身跟著他們走了一條路。

整個校園的牆體是一座環形建築，中間是文化長廊和地理公園，其他建築在環形之外，她在學校便常聽人說起學校一年將15%的支出用在了綠化上。

陳映微不怎麼識路，繞了一圈進了禮堂的二樓。

舞臺上拉起來長長的橫幅，前面幾排坐了稀稀疏疏的學生和老師。

陳映微注意到了在幕後隱約的身影，江書明單手插著口袋看稿，偶爾地換一下站姿。

陰影中似是有人在同他講話，很明顯，他臉上不悅。

一道身影搶先走了出來，女生披著短髮，剛好不過肩膀，她向著觀眾席上招了招手，溫婉的笑討喜的很。

“各位久等了，抱歉各位老師、各位同學。”

她連連向著臺下鞠躬。

陳映微扒著欄杆的手緊了緊，那張臉就算爛了她也認得，那是陳晗鈺。

無論是二十三歲還是十七歲，她都忘不了。

手指摳得青紫，卻抵不了十幾年來陳家的打壓與折磨。

“下面有請物競雙星之一的江書明同學，為我們獻上他的心歷路程。”

江書明從臺後緩緩走上來，他做了一個推的手勢，拒了對方遞來的麥克。

陳晗鈺面露尷尬，顧及到大局，識趣地避到一側。

“...很榮幸作為學校代表能向各位南開大學的老師進行報告，我是來自高二二班的江書明...”

他熟練地把把控著演講的節奏，在不帶任何稿件的情況下，流利地彙報近20分鐘。

陳映微的手指鬆了鬆，剛剛激動的情緒稍有緩解。

“他們二人站在一起很般配對吧？”

“手”不合時宜地在耳邊低聲著。

陳映微正煩著，沒有去回答它的挑釁。

“惡男妒女，天生一對，你何必讓自已攪得滿身髒泥？”

陳映微一動不動看著臺上，自已妹妹的眼睛幾乎要扒在江書明身上。

“在你沒說你的真實目的前不要和我說話，我不想聽。”

“竟然還上了脾氣。”系統哂著。

“好的，那謝謝江書明同學為我們帶來精彩演講，下面有請...”

見江書明離場，陳映微沒有什麼繼續看下去的念頭。

她帶上耳機，翻出來常聽的播客。

報告廳外很安靜，適逢落日，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駁的碎影。

她踩著空隙向前走著，耳機裡傳來溫柔的女聲。

“it’s stars as a whisper...It then spoke like thunder...”

“And we could.”

“And we did”

“And its done”

“She’s renewed.”

衣領被一股不大的力道扯住，陳映微驚恐地縮著脖子向後看去。

那句“誰？！”還沒從嘴裡脫出時，看到江書明的臉時便嚥進了肚子裡。

氣氛陷入短暫的尷尬。

他怎麼出來了？

是有什麼事嗎？

腦子像是漿糊一樣開始混起來。

江書明看她一臉懵樣，指了指自已的耳朵。

陳映微頓悟，自已帶著耳機。

“抱歉..”

江書明昂了下頭 ，“出口在那邊，這邊往後門走了。”

“喔..謝，謝謝。”

陳映微機械地吐出幾個字，腦袋發懵地抬步跟了上去。

走廊上沒什麼人，只有二人錯開的腳步聲。

她摸了把滾燙的臉頰，試圖說服自已趕緊淡定下來。

怎麼和江書明走個路就這樣了，分明之前什麼感覺都沒有的啊。

她佯裝淡定，準備開口的嘴控制不住地抽動了下。

一緊張就這樣。

“那個，你沒有繼續彩排嗎？”

“後面沒我什麼事兒了，倒是你，也喜歡湊這種熱鬧？”

他尾調上揚，帶著些意外。

“嗯麼，還好吧。”

很好，她又終結了話題。

出了報告廳，入目便是酒渣色的長空。

江書明駐足，迎著霞光看著遠處的操場。

風偶爾帶過，焦灼的意識也冷靜了下來。

陳映微盯著少年側影的輪廓，像是一棵春松立在那裡，雖是溫潤，但挺拔的讓人難以接近。

怔楞半晌，她悄悄摸出手機，假裝對著天空拍起照來。

趁他沒有防備心的時候...

陳映微按下了快門鍵。

江書明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

她又再多貪心地按了幾下。

“江爺！怎麼突然有雅緻賞起夕陽來了噢。”

孟丞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陳映微猛按息屏，將手機埋進兜裡，心臟那一瞬間快要被跳了出來。

“就你話多。”

孟丞笑嘻嘻地撓著後腦勺，見著陳映微開口：“這不是..”被江書明一個眼神堵了回去，他挑著眉毛，故意把嘴抿成一條縫。

行，江爺真行。

都對兄弟露出來這種表情了。

“這不是英語年級前三嘛，特來請教特來請教。”

陳映微一時語塞，這哪是什麼來請教的姿態，更像是踢...踢館？

江書明堵了句 ：“不會說話就別說。”

“行嘞，江爺，咱兄弟們可是等你很久了，孔書那傢伙嚷得我耳朵都要鏽了。”

“知道了。”

江書明轉身對她道：“失陪。”

少年輕頷了頷首，帶著些風度離開。

他這人也奇怪至極。

有時候沒個正型，有時候卻儒雅的像英老紳士做派。

那最後是怎麼變成了二十五歲的那個人了呢？

陳映微僵僵地橫豎擺了下頭，在口袋裡的手緊擰著手機。

見人走後，她偷偷開啟那張照片。

晚霞，少年，這是她不曾參與的人生。

或許，現在的江書明並沒有那麼壞。

剛出校門，就見著站著板正的少年，他穿著四中的藍白海洋紋校服，頭髮還有些扁塌。

“小八？你怎麼沒回家。”

少年望了眼她身後又看了看旁邊，臉上擠出一個笑：“正好順路，本來環阿姨就讓我每天在校門口和你一起回家，她不放心，前幾天我一直在補習班裡上課 ，好不容易從年級倒數上到了前二百，這才停了。”

少年嘟嚕出了一大串話，像是在腹中打了許久。

陳映微嘴角輕翹，伸手拍了把他的肩膀，“沒想到你小子身上還是有點天賦在啊，下次繼續保持啊。”

小八嘴咧的笑更大了，“那，微微姐，你男朋友考得怎麼樣啊？”

“啊？”

“就，就是，現在她應該是前男友，我看你們學校論壇上的。”

這一秒，陳映微恨不得挖坑把自已填埋了。

果然自已造的孽就要自已來償還嗎。

“沒，那純屬造謠，你別信，我哪來的前男友，更何況前兩年我又不在青城這邊。”

小八臉上的緊張的神情鬆了鬆。

“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那個，微微姐，我們去趟一口酥店裡吧，環姨讓我們帶點回去給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