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宮

那輛式樣奢華的馬車最終停在了玄定門前。

許辭舟和眾侍衛一同止步，看著沈錦棠帶著綠雲踏入宮門。

高聳入雲的宮牆，用精雕細琢的玉石和黃金鑲嵌，華麗異常。

而宮殿的屋頂上，覆蓋著閃閃發光的琉璃瓦，腳下的地面則鋪著精美絕倫的地磚，色彩斑斕，圖案繁複。

光是等在第二道宮門口，甚至沒有深入南楚皇宮，許辭舟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奢靡氣息。

“奴婢見過靈嘉郡主。”

沈錦棠沒走幾步，就有位身穿宮裝、眼角有些許細紋的宮女笑盈盈地迎了上來。

“慧心姑姑，您怎麼來了？”沈錦棠手微微一抬，示意她平身。

雖然已經見過不知多少面，慧心起身時仍舊被眼前少女的傾世容顏晃了晃神。

“五公主此時正與皇上、皇后娘娘在鳳儀宮敘話呢，”慧心笑道，“您直接隨奴婢前去鳳儀宮就好。”

沈錦棠抿了抿唇，眉眼彎彎地道：“那麻煩姑姑了。”

“哎呦，郡主說笑了。您可用過膳了？”

“嗯。”

綠雲跟在慧心姑姑帶來的一眾宮女身後慢悠悠走著，卻擔憂地看向自家郡主強扯出的那抹笑意。

實在是不對勁......該尋個機會告知秦夫人才行。

很快，一行人便來到了鳳儀宮外，沈錦棠還未入殿便聽到了那中年男人的笑聲。

“哈哈哈哈，小五一向鬼靈精怪，你太子哥哥小時候可沒你這麼調皮！”

“父皇！不許笑我！”

“哈哈哈...咳、咳......”

“皇上您可當心些，快喝口茶！”

聽到這樣溫馨的一段對話，沈錦棠的腳步頓了頓，隨即在慧心姑姑一聲“靈嘉郡主到”的通傳中，踏入了內殿。

少女的裙襬處有銀蝶翻飛，不論是楚文帝、皇后，亦或是五公主，都齊齊地看了過來。

“臣女參見皇上、皇后、五公主殿下。”沈錦棠垂眸行了個極為標準的宮禮。

剛緩過神來的五公主連忙笑吟吟地跑了過來扶住了她的手臂，嬌嗔道：“靈嘉！怎麼如此多禮！”

“是啊。”皇后的笑容如春風拂面一般溫暖親切，“看來我們小靈嘉是真的要長大了，從前可不會與本宮、與皇上這樣客氣。”

“禮不可廢。”沈錦棠一邊輕聲回應，一邊被五公主拉著坐在了一旁的繡凳上。

楚文帝將眸底複雜的情緒盡數掩去，淡淡笑著來到了她身邊。

沈錦棠微不可察地向五公主那邊側了側身子。

“還有五個月，靈嘉就要及笄了。”皇帝的語氣平淡極了，眼神停留在沈錦棠鬢邊的珠花上。

儀態雍容端莊坐在一旁的皇后身子突然僵了一瞬，餘光見皇帝正專心看著靈嘉，眼神不由得暗了暗。

還沒等皇后和沈錦棠本人說什麼，五公主倒是嘻嘻哈哈地開口了：“及笄之後，不就可以選夫婿了！你這丫頭喜歡哪家兒郎~本公主可要幫你把把關！”

“這孩子，淨胡說些什麼呢！”皇后連忙呵斥道。

可五公主依舊沒收起臉上別有深意的笑，我行我素地挽著沈錦棠的胳膊。

也怪不得文帝最寵愛這個女兒，在一堆守著刻板禮儀的公主中，慣會撒潑打諢的五公主彷彿是一股清流。

“哦？聽小五的意思，靈嘉已有心上人了嗎？”皇帝似笑非笑地說道。

“臣女還沒有這個心思。”沈錦棠抿唇答道，順便還瞪了一眼五公主這個罪魁禍首。

陳雅瀾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以示無辜。

皇帝見此輕笑了一聲，回到皇后身邊坐下，開口道：“在朕看來，那些簪纓世家的男兒沒一個能與靈嘉相配。”

“倒不如直接入宮，長長久久地陪伴在朕與皇后左右。”

沈錦棠的心倏地一跳，她抬起頭來與那雙深邃卻渾濁的眼睛對視。

楚文帝並不年輕，膝下也已是兒女成群，歲月在這個只能勉強算是英俊的男人臉上添上了一道又一道皺紋。

“父皇的意思是......”陳雅瀾瞪大了眼睛，語氣裡含著的喜意都要溢位來，“要讓靈嘉嫁入東宮！”

太子年至弱冠，為人溫和儒雅。

他雖已納了幾位良娣，但正妃之位還空著，許多貴女為此虎視眈眈。

但太子與沈錦棠有著青梅竹馬一般的情誼，若是他們結親，陳雅瀾只覺得再般配也不過如此了。

可鳳儀殿內的氣氛卻因為五公主脫口而出的這句話陷入了沉寂。

連殿外宋公公對手下人的低聲訓斥都聽得見。

實在是......詭異極了。

“東宮？”楚文帝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白瓷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縹緲的熱氣，輕抿了一口茶水。

“那未必有些委屈靈嘉了。”他直勾勾地看著垂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沈錦棠，說道：“不如朕親自擬旨，封靈嘉做朕的貴妃。”

“啪！”

皇帝的話音剛落，五公主就失手將桌上的琉璃盞打翻在地。

一直守在殿外的宋公公提著一口氣帶人進來打掃，沒敢在這氣氛凝滯的殿內抬一次頭。

沈錦棠那修長白皙的手指此時緊握著，感受著指尖帶給掌心的痛意，這才勉強讓自已清醒了一些。

在她還是個胖墩墩小孩的時候，楚文帝的確給過她真正的、來自長輩的寵愛。

有時沈錦棠還會爬上那身著明黃色龍袍的背，要他去御花園撲蝴蝶。

那是她在皇宮裡待過的，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了。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沈錦棠發現，男人看向自已的眼神有了變化。

迷戀、佔有......通通化作了令她噁心的黏膩感，讓她越來越抗拒召她入宮的旨意。

上次在御書房，楚文帝更是屏退他人，向她說明了自已的心意。

想到那雙蒼老眼睛裡奇怪的征服欲，沈錦棠強壓下心中的反感，道：“您說笑了。”

楚文帝意味不明地捻了捻食指，似乎是不想再說這個，所以轉移了話題：“皇后，瑤闕閣的姜貴人今年可滿十五了？”

“是，上個月剛過十五歲生辰。”皇后垂眸答道。

“既如此，今夜傳姜貴人侍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