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漸融,春日悄至。去年京中的稅收皆有所提高,宋府亦不例外。我於房中檢視去年賬簿,發現今年盈利確實有所減少。宋府的地租較去年竟高出兩倍之多,雖說我名下的鋪子尚能保住,但照此下去,恐怕這幾年的苦心經營終將拱手讓人。

前些時日,途經萬花樓時,偶遇張記點心鋪子的當家。聽聞伯爵府之人已強行接收了他的店鋪,如今他這些年微薄盈利所得皆已還鄉。估計他又要重歸務農生活了。去年旱災肆虐,京中鋪子的當家們更迭了一大批。如今尚存的幾家亦整日提心吊膽。

我在宋府雖有月俸,但這些錢財遠遠不夠開銷,大部分開支仍是用自已的銀兩墊付。

我輕輕嘆氣,心中滿是焦慮。不經意間瞧見院中那綠意盎然的景象,心想在府中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不如去府中院子散散心。

在散心的途中,我遇見了於婉婉。這些時日,我們的確很少碰面了。她身著一襲碧色銀線娟秀的的羅裙,髮髻上簪著一支碧玉玲瓏簪,雖未施粉黛,卻依舊明豔動人。瞧見我,她便輕輕撫摸著自已的肚子。幾個月不見,肚子明顯大了許多。看樣子用不了多久,就快到她的臨盆之日了。

我知曉她這是在向我顯擺她已有身孕,而我身為正妻,卻至今仍未行房。但我並不以為意,徑自與她擦身而過。

於婉婉見我這般輕視她,心中頓時湧起怒火。一旁的四月注意到她的神色變化,便開口道:“小姐,看樣子這些日子以來,感覺府裡的人都漸漸接受她了。”

於婉婉回應道:“這段時間我緊緊地攥住宋祁,不讓宋祁與她有任何接觸。沒想到她不僅沒鬧騰,反而在自已的院子裡悠然度日。”

四月說道:“可是小姐,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呀,到時候小少爺還得喊她母親呢,這樣對小姐……”

四月話未說完,於婉婉便說道:“她個賤人哪配啊,要不是姑母這段時間警告我,我早就派人把她除掉了。真不知道姑母在怕什麼,不就是皇后來過一趟嗎,就變成這樣了。”

四月說道:“說起來也奇怪,前幾日,我聽趙管家的大兒子說,這次鹽城的事,趙管家不去,老夫人的意思是安排雅墨軒的那位去。”

“這麼重要的差事安排她?怎麼會這樣。”於婉婉心中忽地感到不安,她雖明白要不是她是高氏姐姐的女兒,她也不可能在府裡有這般地位。儘管她如今已抓住宋祁的心,但在這府裡,終究還是高氏說了算。

夜幕降臨,宋祁結束了在同僚家中的聚餐,回到了於婉婉的房間。於婉婉一看到宋祁回來,便主動上前為他更換衣物。臨睡之前,於婉婉將頭靠在宋祁胸前問道:“祁郎,今日我聽聞母親打算讓雅墨軒的那位去督查這次鹽城的查稅之事,這是真的嗎?”

宋祁半迷糊著,迷迷糊糊地說道:“這件事母親並未同我說起過,不過此次趙管家似乎身體有恙,無法前行。若是安排詩韻去,也算是說得過去。”

聽到這話,於婉婉心急地坐起身來,輕輕用手敲打著宋祁說道:“什麼說得過去,這麼重要的差事讓一個女子去,這是母親打算接受她這個兒媳了嗎?以後這侯府難道要讓她李詩韻來做主了嗎?”說著說著,於婉婉的眼淚便快要流下來了。

宋祁此刻緩緩地坐起來,輕柔地摟住於婉婉的肩膀哄道:“什麼重要差事啊,那個鹽城是父親去世後,聖上隨意指定給我們的一個封地。自古以來,那裡的稅收一直都沒有,得到這個封地就如同拿著一個燙手山芋。每次去收稅,都極為艱難。那裡的刁民既不從事農耕也無法經商,既沒有糧食,也沒有錢財,每次趙管家都為此頭疼不已。每次去都要耗費好幾個月,而且途中還要經過水運和陸路。這般辛苦,你從哪裡看出母親接受她了呢?”宋祁輕輕拍著於婉婉的背繼續說道:“我看你就是懷孕想太多了,你想想看,母親如此疼愛你,不惜用自已的誥命封號向聖上為你求來入府的機會,那個雅墨軒的那位算什麼呀。依我看,母親是體恤趙管家的身體,才讓她去做這個苦差事罷了。”

此刻於婉婉止住了哭泣,開口道:“真的嗎?”

宋祁則輕聲回應:“當然了,你自已仔細想想,每次趙管家去鹽城回來,人不是都消瘦了一大圈嘛。”

於婉婉聽聞此言,覺得確有道理。於是便安心地與宋祁一同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