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進來的是一堆人。

妾室生的庶子齊墨,抱著齊侯爺進了屋子,輕輕的把虛弱的齊侯爺放到了床上,又貼心的給他蓋上了棉被。

“爹,哥哥已經死了,您要節哀,就是在傷心他也不能活過來了。”

“滾,你給本侯爺滾出去。”

“爹!”

“滾!”

齊墨站著沒動,更是狠狠的撥出一口長氣。

“爹,有些事情兒子目前不能跟您挑明瞭說,但您相信兒子,不要在為了一個死了的人傷心了,不值得。”

齊侯爺氣的把長枕扔到齊墨身上。

長枕砸到齊墨身上,又掉落到地上,恰好掉落到床沿下。

林淺月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怎麼回事,怎麼都喜歡往床沿下扔東西。

她儘量讓自已身體往牆角縮。

千萬別被發現了呀!

她心裡求著。

接著一隻骨節分明的細手把長枕撿了起來,他又把軟枕放回床上,強制讓齊侯爺躺到床上。

齊侯爺冷冷一句:“怎麼?淮兒不值得?你就值得本侯傷心?”

齊墨站到床邊沒說話。

床下的林淺月在心裡卻不得不為齊墨說幾句話了。

他還真就值得。

最起碼齊墨是侯府的血脈。

這齊老侯爺糊塗呀,上輩子到死都沒有發現齊淮不是他親生的,還為了讓齊淮那幾個孩子繼承爵位,差點把齊墨殺了。

如今想想真是可笑。

接著她又聽到了讓她震驚的話。

“爹,你有沒有覺得齊淮長得不太像您?您長得個子高,身形挺拔,氣質一股書卷氣,你瞅瞅齊淮呢?個子矮,還胖,尤其是身上的氣質,跟書卷氣相差十萬八千里,他脾氣暴躁又粗魯,你瞅瞅其他幾個庶出的兄弟,誰與他這般?”

林淺月嘴角抽了抽。

上輩子齊墨也沒有發現齊淮是鎮南王的兒子呀。

如今,看這話頭,像是知道點什麼呀!

真是有意思極了!

但齊侯爺不上道。

齊侯爺氣的咳嗽:“夠了,你給本侯閉嘴,本侯知道你心中所想,你哥哥死了,你作為次子,就以為自已有繼承世子的機會了,你休想。”

“爹,我沒有,我也不在乎世子之位,更不在乎您的爵位。”

“你是不在乎,因為你知道沒機會,知道齊淮那外室偷著給他生了四個兒子。”

林淺月:“……”

六!六!六!

果然如侯夫人說的一樣。

這齊家的侯爵遲早落到鎮南王這一脈上。

齊墨冷哼一聲。

他做這些,不是為了爵位,只是為了他爹。

這輩子他唯一佩服的人,就是他爹。

他不死心勸道:“爹,為了您,這爵位我是不會讓齊淮的兒子繼承的。”

“你敢。”

齊墨挺直了脊背:“我敢。”

“你給老子滾出去。”

齊墨還是沒動,接過丫鬟剛熬好的藥湯子,對著齊侯爺說道:“您把藥喝下去,我就滾。”

齊侯爺不喝。

齊墨坐到床沿,用勺子在碗裡攪著,用嘴吹著熱氣,稍後,藥湯子涼一些,他用勺子盛滿,用嘴唇試好溫度,直接遞到齊侯爺嘴邊。

齊侯爺扭頭。

齊墨嘆氣:“爹,你要不喝,那兒子覺得齊淮就用那口棺材下葬吧。他不配我在派人去找好一口好的棺木。”

齊侯爺冷聲:“哼,沒指望你找到好的棺材。”

他又看向想貼身小廝,說道:“順子,你去找侯夫人,告訴她,好棺材不用找了,就用我給自已準備的那一口棺材。”

齊侯爺身子自幼便弱,很早便備下了棺材。

一為沖喜,一為也許真用的上。

齊墨臉色變了。

他把藥碗放到床邊,跪到地上。

又給他爹磕了一個。

只是他磕頭的時候,眼睛是直勾勾瞅著前面的。

於是……

齊墨便看到了床底下的林淺月。

於是......

倆人四目相對了。

林淺月嚇得縮成了團。

心裡大喊: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可是……

齊墨便像沒看到她一樣,直起了身子。

若不是她瞅見齊墨愣了那麼一下,她真的以為齊墨沒看到她。

林淺月:“……”

乖乖!

真嚇人。

接著便聽到齊墨苦口婆心說:“爹,不能用您的,兒子這就去找。”

齊侯爺沒搭理他。

對著小廝喊:“順子,還不快滾去找侯夫人。”

順子急忙出去找侯夫人了。

齊墨氣的只能跪在原地,如今他還勢弱改變不了什麼。

但他還是說道:“爹,你遲早有一日會後悔今日的做法的。”

齊侯爺卻聽成了“爹,你等著,等有一日我有能力了,一定讓你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他氣的端起藥碗砸向齊墨,藥湯子撒了齊墨一身。

齊侯爺大吼:“趁我沒動殺心前,滾。”

齊墨黑了臉,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只是走到門口時,又別有深意的看了床底一眼。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床底的林淺月這才鬆了一口氣。

但她不明白。

為何齊墨不把她供出來。

但更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會懷疑齊淮不是齊侯爺的種?

既然懷疑了,為什麼不找證據,證明給齊侯爺看。

若找到了證據。

齊淮與侯夫人就都完了。

更甚,齊淮與外室的孩子便再也沒有可能繼承爵位了。

不過這不是她該操心的事情。

她只要把阿蠻救出來,再以世子妃的身份待在侯府,湊齊侯府貪汙的證據後,她便去敲登聞鼓。

幹掉侯府。

讓侯府這輩子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

她的手慢慢握緊,那粒灰色的藥丸一點點被她搓成了渣渣,隨手一揮,撒到了床底下。

侯夫人這輩子怕是想不到。

唯一能救她兒子命的藥丸,就撒在了她的床底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聽到打更下人路過,她才知道如今已經是亥時了。

這時,齊侯爺才傳出來細微的均勻呼吸聲。

林淺月輕手輕腳的從床底下爬出來,悄咪咪朝著門口走去,又躡手躡腳的推開門,才出去,就在她輕手輕腳關上屋門,拿起廊上欄杆上的孝衣要走時,她的胳膊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抓住了。

一路抓著他走到侯府園子裡,一處太湖石堆成的山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