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下起小雨。
住在酒肆,聽雨而眠。
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在茅草上,敲打在窗戶上,敲打在鐵盆上,靜靜聽著身心也都跟著靜了下來。
雀奴兒開啟半扇窗戶,伸出手去,清冷的雨水順著指尖滑落了下去。一股泥土的清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雀奴兒看著窗戶外那雨中搖曳的漆黑樹影發起呆來。
“爺爺,爺爺你還好嗎?自已已經好久沒有見到爺爺了,難道爺爺不想念雀奴兒嗎?”
雀奴兒一手扶著窗柩,一手接著滴落下來的雨水,內心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受縈繞在心頭。談不上悲喜,也談不上煩憂,只是感到淡淡的落寞,淡淡的傷感。
記得小時候,每逢下雨天,自已就坐在屋簷下,或是窗戶旁,靜靜的看雨,靜靜的聽爺爺講那些陳舊的故事。
下雨天,總是那般的愜意。坐在門前,看遠山被雨水籠罩,一片白白茫茫。
偶爾一兩隻鳥雀從雨中飛落下來,討一口東西吃。每逢這時,自已總會撒幾粒豆子給這些“客人”。
爺爺亦會從雨水中走出來,渾身溼漉漉的拎著一隻火龍鳥,或是一小袋野果。
“奴兒,快吃。”爺爺叫喚自已吃東西的聲音再一次在耳邊響起,是那般真切,彷彿就在跟前。
“奴兒,快把衣服穿上,小心著涼咯。”爺爺總是不忘叮囑,隨手遞過來一件衣服。
雀奴兒回憶起爺爺,便會想起無數開心快樂的事情。
老家的茅草屋雖然破舊,住著卻十分舒適。還有那火龍鳥蛋殼床,往上一躺,禿嚕嚕的轉著,那別提多有意思。
雨過天晴,自已便會隨爺爺去山林中撿木耳地軟,挖一些山芹野菜。爺爺的廚藝高超,總能將普通的食材做成美味佳餚。
記得小時候,自已總愛問爺爺自已從哪裡來。爺爺呵呵的笑著:“傻孩子,你是爺爺撿來的。”
對於自已的身世,雀奴兒也不太清楚。爺爺說自已是撿來的,那便是撿來的。
雀奴兒努了努嘴,撿來的?那就是說自已是一個棄嬰?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雀奴兒突然有了一股衝動。衝出去,衝進這雨水中,被這雨水淋得溼透,被這雨水沖刷……
“吱呀”,雀奴兒推開房門,走了出去,雨水還在繼續下著,不過看樣子一時半會也不會停下來。
“大雨,我來了。”
沒有猶豫,雀奴兒一頭扎進雨霧之中,向前方跑去。沒有方向的跑去,沒有目的的跑去,只是向前衝,跌跌撞撞,任由雨水淋溼全身。
不知跑了多久,直至累得氣喘吁吁,雀奴兒才停住腳步。被雨水淋溼的感覺真好,大雨中,雀奴兒感覺到無比放鬆,無比真實。
自從去了書院,自已就沒有淋過雨了,生活在一個大眾的世界,自已連淋雨都不得隨意。
雀奴兒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內心不禁笑了起來,如此暢快淋漓。
雨夜的山林中,自已竟沒有感到一絲恐懼,冰冷的雨水透徹身心,沒有疲憊,反而是一種坦然,一種隨著雨水滴落的自在。
……
而在大道山的另一個地方——玄火壇,原本熊熊的玄火早已經熄滅,空曠巨大的壇面上積著半腿深的雨水。
大祭司盤坐在屋簷下的蒲團上,雙目緊緊盯著遠方。身後,軍師沉默不語,心事重重,亦看著那黑暗中的雨水。
本想收攬些兵權,調兵遣將,積蓄力量,沒想到卻引起邊關眾將帥的不滿。
“大祭司,如今邊關戰事緊急,奪天城城主聶雲反了,下一步,其它城主會不會也跟著造反?”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
“那下步怎麼辦?還要不要收回其他城主的兵權?”
“軍師,我界雖然沒落,如今還剩三十六座城,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還有哪些城主願意聽命於我們?”
“大祭司的意思是……試探試探?”
“正是。我想趁著這次機會,我們也好心中有數。積蓄力量,單靠我們是不行的,還得有三十六城的兵馬才行!這次聽聽他們的聲音吧!”
軍師恍然大悟。
“大祭司考慮細緻,所言極是。”
雨水啪啦啪啦的下著,濺起的雨滴在玄火壇上開出一朵朵蓮花在大雨中盛開。
“軍師,扶我回去。”大祭司咳嗽了兩聲,從屋簷下站起身子。
軍師趕忙上前一步,扶起大祭司。
雨夜,一個老者一箇中年男子緩緩向玄火殿走去。
也許,大祭司都忘了,軍師已不再是多年前的那個年輕人。
歲月,是一條河,一條不斷向前流淌的河!
……
雨夜的酒肆,老狐狸盤腿而坐,開啟瓶蓋,服下一粒赤紅色的獸血靈丹,托起雙掌,開始催動體內的元氣……老狐狸的體內的血液流動加快,丹田之處猶如燃起一鼎火爐,熱浪滾滾傳來。
“這獸血靈丹果然不是凡物,才一顆,見效夠快的。”老狐狸暗喜心道。
“鐵頭。”老狐狸朝門外喊道。
“備好酒菜,明日恩人們早起,可別誤了事兒啊!”
“知道啦,我辦事你還不放心?”鐵頭撇了撇嘴。
“嘿嘿,放心放心。只是恩人饋贈,實在是感恩不盡,總之,明早切勿忘事!寧可早起,也不許睡過頭……”
“我不睡總行了吧!”鐵頭怏怏說道。“老狐狸,沒見過你這麼熱情過!”
“你說什麼?我沒聽見!”老狐狸喊道。
“沒說什麼,再吵恩人都要醒了!”鐵頭回應道,打了個哈欠,拍了拍肩膀上的雨水向廚房走去。
雨,繼續下著,越下越大,越下越無拘無束……噼裡啪啦,叮叮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