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又靠過來壓低聲音道:“過幾天太常寺的嚴少卿包了我們這,要給自已慶壽,聽說到時候請了教坊的藝伎來表演,還有西域的胡姬來獻舞哦。到時候大哥偷偷給你放個假,你就溜出去看看。”
李言念聽後露出笑容,早就聽說唐朝西域舞姬風姿綽約,原身也聽說過不少這樂舞趣事,有機會看肯定不能錯過。頓時有點雙眼放光的感覺:“真的啊?能看到西域舞姬?”
“當然,大東家親口跟我交待過的”蘇尚榮信誓旦旦的說。然後又正色道:“這給你偷偷放假也是讓你去學習的啊,看完之後得拿出成果來才行,可不能想歪啦。”
李言念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我懂我懂,那就多謝榮大哥了。”
“自家兄弟不用客氣。到時候你躲著點你二哥,別被他看到又一頓數落。”
“曉得曉得。”
韋懷的三個徒弟中,老大蘇尚榮待人和善,在後廚很有威望,素來都聽他的。
老二趙望月名字文雅,脾氣火爆,後廚都捱過他的罵,是最不好相處的。
老三汪滌池,家中頗有家產,但熱愛廚藝,出手大方,酒樓的夥計都得過他不少賞錢,是後廚最受歡迎之人。
這汪滌池也是跟李言念關係最好的,經常帶他出去見世面,廚藝方面也得了他不少指點。
酒樓中沒得休沐,但是東家人還是很好的,如果真有事跟掌櫃告個假就行,酒樓這麼多人少幾個也忙的過來。
李言念每天的工作除了面雕還有炙肉。
唐朝這個時期算是麵點和烤肉的集大成時期,在特色的‘炒’還方興未艾之前,做菜的方式也只有那幾種。
早上新鮮宰殺的羊,送到廚房每一份都被精準分割好,分門別類,有點現代化流水線的意思。李言念取出早已切好的羊肉片,這是羊的肩胛肉,很適合烤著吃。
唐朝無物不堪吃的理念,造就了最為繁盛的食文化,而又與周邊國家往來頻繁,文化交流也是日新月異,西域帶回來的香料,南詔熱帶之地的植物,都已經進入飲食之中。
在三牲之中,牛是重要的耕作勞力,無故不得殺。豬養殖的規模並不大,而且上層社會根本不屑於吃豬肉,那就只剩下了羊。
黃河地帶的大牧場不僅養馬,更是養羊的好地方,單是隴右道每年就向關內輸送二十多萬只羊,遊牧民族個個都是畜牧的好手。
西域和北方諸國也多以羊肉為食,朝中招待以及番邦進貢也多以羊為主,所以上行下效,羊成了這個時代最無可撼動的肉食。
而對天朝吃貨們來說,這,就是最好的時代。
用柳木籤將肉片串好,放到明火上去炙烤,然後還要刷上蔥薑桂皮製成的醬料,刷不同的醬料反覆炙烤三次,才能把味道融入進肉中的每一處。
李言念雙手拿著四串肉在烤,旁邊小黃兒蹲著看著烤肉目不轉睛,邊流口水邊說:“念哥兒,這烤肉好香啊,我們什麼時候能再吃一次呢?”
“敞開吃肉得過年東家請客的時候,還早著呢。”李言念也在想著這烤肉的味道,這種在草原牧場放養長大的羊味道是沒的說的,炙烤出的油脂滴落到火中,彷彿都能聞到肉中的那種奶香。
但是後廚對偷吃這種事是很嚴格的,你拿了多少食材就得做出多少菜來,不然輕則罰錢,重則挨鞭子。
然後靠近點輕聲說:“過幾日聽說有官老爺包下酒樓請客,到時候你偷偷溜出來,混在那些下人中,吃一點沒人會發現的。”
小黃兒聽了兩眼放光:“真的嗎,念哥兒?”
“小聲點。”李言念立馬按住他:“不許說出去啊,到時候被別人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小黃兒立馬捂住嘴點頭。
“小黃兒你知道燒尾宴或者聽過這個名字嗎?”李言念再輕聲問道。
“燒尾宴?不知道,完全沒聽過。”
‘也是,他一個底層的小孩子應該什麼都不知道的,等以後有機會找別人問問吧。’
李言念也不管他,感覺肉已經烤好,便放到一旁的盤子裡擺好,叫上跑腿的夥計:“羊炙好了,上菜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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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李言念都是在廚房中做面雕及烤肉,面雕講究的就是要細緻傳神,他現在一些動物什麼的已經隨手捏來。
只是榮大哥說麵人還欠缺一份神韻,不過到明天自已也能見識下真正神行皆備的面雕,因為東家說明天要在嚴少卿的壽宴上要露一手。
今天廚房的夥計幹活都格外賣力,因為東家過來鎮場子。
東家名叫韋懷,曾供職於御膳房,也是手藝了得的大廚,還得過先皇的賞賜呢。
只是後因惡了內侍官,被踢出內宮,但也因一手好廚藝得到光祿寺的青睞,在下屬的珍羞署中任職,後一路摸爬滾打到光祿寺丞的職位,從六品上呢。
之後因家中父親去世,又要照料母親,上書解官,服喪期滿後把母親也接到長安,在這開了這家醉霄樓。
如今步入中年,但是身量高大,穿著一件黑色翻領胡服,頭戴黑色幞頭,留著長鬚,兩鬢微斑,有點不怒自威的感覺。
李言念過去向他行禮:“東家來了。”
韋懷輕輕點頭:“言唸啊,聽尚榮說你最近進步很大啊。”
“是榮大哥教的好。”
韋懷手撫鬍鬚,笑道:“哈哈,你也算是有點天賦的人,想當年望月那小子學了三四年才入門呢,你能做到現在這樣也已經算是很不錯的。”
他環顧著周圍忙碌的場景,大聲說道:“明日太常寺嚴少卿壽宴,訂在了我們樓辦,這可是大好事,也是把我們醉霄樓名氣打響的時候,大傢伙都打起精神來,明日做的好了都賞銀子賞肉啊。”
“謝謝東家。”
“東家大氣。”
周圍夥計聽到賞錢賞肉,個個都興奮起來。
別看這些夥計天天在後廚都是大魚大肉為伴,可真能吃到肉的時候那是很少的。
賞錢人人都喜歡,但是有了錢可不一定捨得買肉,在酒樓都得過年他們才能吃上肉,東家賞肉可是能直接吃到肚裡的。
看著周圍忙碌起來的人,韋懷也禁不住笑意。這間醉霄樓他可是投入過很多心血的,以前他靠自已的手藝在這東市闖出偌大名聲,只是之後他身體抱恙,漸漸退居幕後把酒樓交給幾個徒弟來管。
可不知怎麼生意就淡了下去,幾個徒弟得他用心傳承,手藝上是不差的,可能就是缺了一個打響名氣的機會。
那就趁明天再次將醉霄樓的名氣打出去,徒弟們對於酒樓的經營不善還是有點自責的,自已雖然不怎麼管酒樓的事,但畢竟也是自已半生心血,還是期待看著它的名號響遍長安城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