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黔州之路倒是順遂,雖然趕路耗費了許多時間,但岑鶴珏總能想著法找到地方給她做飯吃。

本著要將秦翡養胖的理念,岑鶴珏除了一日三餐外還得給小姑娘加餐和夜宵。

趕路本來是個苦事兒,可等秦翡到了黔州後,卻生生比原先豐腴了一小圈,甚至個子還往上躥了躥。

原本只到岑鶴珏肩膀,現在只比他矮了大半個頭。

秦翡記得剛認識岑鶴珏的時候才開春,如今已經入冬,翻了個年頭,去往岑鶴珏在黔州置辦的山莊時,她還頗有些感慨。

畢竟先前岑鶴珏可是費盡心機要殺了她。

而如今卻……

“媳婦兒,想什麼呢?”

馬車軸滾過雪地,落下兩道深淺不一的印記。

岑鶴珏將車簾布蓋下來,替秦翡將狐毛裘衣的繫帶繫好,不忘拍了拍她的腦袋,“是不是餓了?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就要到了,再忍忍。”

秦翡失笑,“我又不是豬,剛吃完午飯不到半個時辰,哪能餓得這麼快。”

“我擔心你嘛。”他掐了掐她頰邊軟肉,總是不滿意,“還是太瘦了。”

秦翡抬眉,“你喜歡胖的?”

岑鶴珏無聲笑了下。

“你們男人不應該是喜歡該胖的地方胖,該瘦的地方瘦嗎?”秦翡好奇。

岑鶴珏瞳仁微動,無辜問:“什麼地方該胖?什麼地方該瘦?”

這話也是將秦翡問倒了,瞪了眼他,“就知道裝單純。”

“我覺得你正正好。”

岑鶴珏從後將人摟住,手不安分地捏了捏,乖巧補充:“正正好。”

“你是變態啊。”

秦翡越發覺得這人愛動手動腳了,拍開他的手,“我都沒有摸你。”

岑鶴珏含羞一笑,主動挺起身子,“那你摸摸。”

“……”

秦翡白了他一眼,回頭去看窗外風景。

肩上很快抵上男子的下巴,他用鼻尖蹭了蹭她耳垂,語氣可憐兮兮:“你每日在我眼前晃,我又不是柳下惠,我那麼那麼喜歡你,怎麼忍得住不碰你嘛。”

秦翡耳根子一熱。

她和岑鶴珏成婚也大半年了,至今都還沒有越過那一道防線。

如今事情差不多平息了,是不是……

她回頭瞥了眼他,在他臉頰上啄了啄,忽然彎起了唇。

“笑什麼?”

岑鶴珏被她這一笑亂了心神,自個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我只是覺得自已撿了個大便宜。”秦翡瞧著窗外雪景,笑容更甚,“中國尤物。”

岑鶴珏不解,“中國尤物到底是什麼意思?”

秦翡轉過來,摸摸他的臉,“你只要記得,是你的代名詞就好。”

岑鶴珏雖然無法知道這詞確切的意思,但看秦翡的表情,應當不算個壞詞兒。

二人申時過半終於到了山莊。

馬車行駛到了山莊門前,秦翡被岑鶴珏扶下馬車,抬頭只瞧見一座大氣雅緻的山莊,頂端懸掛牌匾“翡落山莊”,字跡龍飛鳳舞,筆走龍蛇。

“這是你的字。”

秦翡十分肯定的態度讓岑鶴珏心裡十分舒暢,牽起她的手,往莊子裡走。

“為什麼叫翡落山莊啊?”

秦翡隱隱覺得這個名字和自已有關係。

岑鶴珏眼神飄忽,“沒為什麼啊。”

“原來叫翡落鶴心,後來他覺得太直白了,就取了前兩個字。”二丫跟在後頭嗑瓜子。

岑鶴珏愕然回頭,“你怎麼知道?”

二丫抬眉,“阿焰告訴我的。”

岑鶴珏本來還想故弄玄虛,哄他家小媳婦兒一會兒,沒想到二丫這麼快揭開謎底了,登時不滿地瞪向阿焰。

“這、這……”

阿焰四處打量了一圈,“這山莊可真山莊啊。”

秦翡忍著笑,瞧向岑鶴珏,“肉麻。”

岑鶴珏撇了下嘴,“這是給你買的莊子,我想取個咱倆有關的名字嘛。”

給她買的莊子?

秦翡頓時來了興致,轉頭張望,見山莊內景色宜人,水石清華,浮嵐暖翠,頗有幾分棲丘飲谷、隱居山林的韻味。

雕樑畫棟無比精巧,繡闥雕甍金碧輝映,錦天繡地,比起她的寶華宮,還要奢華幾分,卻又沒有俗氣,品味相當之高雅。

“這莊子可真好看,真是給我買的?”

秦翡追問。

岑鶴珏揚起下巴,得意極了,到了這功夫也不欲揚先抑了,“我外頭又沒有人,不給你買,給誰買,

再說了,這莊子還是我自已畫出來的,喜不喜歡?”

“你畫的?”

秦翡驚訝,“這莊子你什麼時候讓人建的?”

岑鶴珏回想了一番,“成婚的時候。”

“你那時候就想著給我造一個山莊了?”

秦翡上下打量他,沒想到他淪陷得這麼快,她但凡是個騙子,都能給他騙得褲衩子不剩。

“你還真是愛我不淺。”

岑鶴珏聽了這話,耳根子燙了起來,哼了聲:“知道就好。”

“鶴珏,阿翡。”

幾道呼喚聲從莊子內響起。

秦翡只瞧大房夫婦還有慎婕妤從莊子裡走了出來。

“母妃,兄長嫂嫂。”

秦翡連忙迎了過去。

“我們一聽山莊外有馬車的響動就出來了,果然是你們小夫妻。”岑大郎笑道。

小懷瑾抱著雪團兒跟著小跑出來,撞進秦翡懷裡,“嬸嬸,好想你啊。”

秦翡頓下來,颳了下小懷瑾的鼻頭,“小懷瑾長高了,嬸嬸掂量掂量,看看長結實沒。”

岑鶴珏從小懷瑾懷裡接過雪團兒,“岑雪團,給爹抱。”

聽著岑鶴珏說的話,岑大夫人同慎婕妤對視了一眼,相視而笑。

“這麼想當爹,怎麼不自已生一個?”岑夫人調侃。

岑鶴珏愣了下,眼神飄忽,落在了秦翡的身上。

她還抱著岑懷瑾,逗孩子玩,根本沒聽到他們說的話。

“鶴珏,你們夫婦倆也該給我生個孫兒了。”

慎婕妤平日裡性子謹慎,這段時日和岑家大房夫婦相處,性子放開了許多,見著女婿,也忍不住玩笑起來。

岑鶴珏面頰略紅,“岳母,我努力。”

秦翡剛放下岑懷瑾,就瞧見對面四個人都有意無意看著她,稀奇道:“怎麼了?”

岑鶴珏轉移話題:“兄長嫂嫂說給咱們準備了洗塵宴,讓我們先回去放下行囊,休整一下。”

秦翡連忙點頭說好,隨即有下人領著他們去了雪院。

看著規制和派頭,大房夫婦應該是將主院留給他們了。

二人的行囊帶的不算多,加上這次帶了鴛鴦和二丫兩人,秦翡和岑鶴珏也一起幫忙整理,沒多久就將東西就放好了。

山莊內有風花雪月四個大院,還有琴棋書畫四個別院,地方很大,用飯的地方就是大房夫婦住下的風院。

飯桌上,岑大郎自然要過問京城裡的事情,“這些時日,我們都聽說了,

官家過世是國喪,二皇子和六皇子先後離世,新帝的人選可挑好了?”

這件事岑大郎本來不願當著慎婕妤的面說,畢竟秦帝同她誕下了孩子,總歸還有點感情。

不過自打秦帝的死訊傳來黔州,大房夫婦反而發現慎婕妤活得更輕鬆了。

故而岑大郎也沒再忌諱什麼,都是自家人,該過問的也沒什麼好藏著掖著。

岑鶴珏嗯了聲,夾了一筷子雞腿給秦翡,“想好了。”

岑大郎抬起眼,蹙眉,“外頭人都說你要當皇帝,是真的嗎?”

慎婕妤看了眼自家女婿,“鶴珏人能幹,本領也高強,登上大位也是適合的。”

丈母孃看女婿自然是越看越喜歡,尤其是討厭的老公沒了後,慎婕妤越發覺得無所謂。

左右她現如今出宮了,也沒打算回去,女兒女婿若是願意執掌皇權,她也沒有意見。

“我不當皇帝。”

岑鶴珏輕描淡寫說。

岑大郎有些驚訝,“我以為你會……”

秦翡瞅了眼岑鶴珏,“所以你屬意誰當皇帝?”

岑鶴珏雖不是儲君,可天下是他保住的,現如今又執掌大權,他說要誰當皇帝,誰就能當皇帝。

“你。”

岑大郎手裡的筷子啪嗒一聲落在桌上。

“什麼?!”

岑大夫人的表情也跟著嚴肅下來,“絕對不行。”

秦翡也不是沒想過岑鶴珏會讓岑大郎來做這個皇帝,於是好奇地看著岑大夫人,“嫂嫂不想當皇后嗎?”

“不想!”

岑大夫人抱住丈夫的手,“到時候滿宮鶯鶯燕燕跟我搶男人。”

慎婕妤聞言笑了笑,笑出聲後,又覺得有些苦澀。

其實她又何嘗不是從那種環境裡出來的。

“我不當皇帝。”岑大郎嚴聲拒絕,“我一個武將,皇帝的權謀手段我可不清楚,坐不好這個位置。”

“沒說讓你當。”

岑鶴珏這才慢悠悠打斷,視線從岑大郎身上,緩緩挪到了專注數碗裡米粒兒的小懷瑾,“你兒子當。”

“懷瑾當?”

秦翡愣了下,有些意想不到,可漸漸的,又有些想明白了。

岑懷瑾雖然年紀小,但這也是他最大的好處,岑鶴珏可以一點點教小傢伙本事,同時在小懷瑾長大成人,有自已的想法之前,岑鶴珏也能幫他管理好朝政。

至少有十數年的光陰,大秦的朝政是抓在岑鶴珏手裡的。

這倒的確是個好辦法。

她既不用困在深宮中,岑鶴珏也仍舊是朝中的一把手。

“那我豈不是能無痛當太后了?”

岑大夫人聞言眸底閃過亮光,怎麼也沒想到,二弟會讓她兒子當皇帝。

岑鶴珏牽唇,嗯了聲。

“娘,我以後是皇帝嗎?”小懷瑾一知半解,將飯碗推過去,“那我不想吃飯了,這能是聖旨不?”

“……”

岑大夫人看著他,“別逼我在最高興的時候抽你。”

小懷瑾噢了聲,默默用小肉手將飯碗扒拉回來。

用過飯,慎婕妤同岑大夫人將秦翡叫去了屋子裡,而岑大郎則是對兒子日後要當皇帝這件事還有一萬個不理解,找弟弟商討。

月院主屋,岑大夫人將岑懷瑾哄睡後,到了外廳,慎婕妤正在同秦翡問京城裡發生的事情。

“那顧大姑娘現在醒來了嗎?”

秦翡點了點頭,“我離開前還跟她道別來著,只是她身子弱,現在從容在照顧她。”

“那秦琇呢?”岑大夫人好奇。

秦翡回憶了一番,“宋京瀾死了,但秦琇是他夫人,終歸是殺了皇子的重罪,囚禁了起來,這輩子不會出來了。”

慎婕妤聞言有些傷感,對幼時的秦珉多少有點感情,問:“那六皇子妃呢?”

“她啊。”

秦翡聳了下肩,“好像是瘋了,滿嘴胡話,也不知道是真瘋假瘋,被顧相關在了家裡。”

慎婕妤嘆了口氣。

“別嘆氣了親家。”

岑大夫人給慎婕妤使了個眼色,“不記得正事了?”

慎婕妤聽了這話,面色略顯不自然,“阿翡,有件事,母妃和你嫂嫂一直想問來著。”

秦翡點頭,“你們說。”

岑大夫人沉吟了聲:“你和鶴珏夫妻之間感情如何?”

秦翡沒聽懂其中深意,只點頭道:“很好啊。”

“那……”慎婕妤蹙眉,“又為何……”

岑大夫人問得直截了當,“鶴珏有沒有去看過大夫?”

“為什麼要去看大夫?”秦翡不解。

岑大夫人清了清嗓子,開門見山,“他是不是不太行?”

秦翡:?!

岑鶴珏,不太行?

“沒有吧……”

淨室裡的事情,秦翡可都歷歷在目,雖然二人沒有真的……

但他是行的。

而且非常行。

“你也別替他瞞著了。”岑夫人嘆了口氣:“這孩子幼時身子骨不好,我最近想來想去,恐怕是幼時習武落下了病根。”

秦翡一臉錯愕,“嫂嫂,你們誤會了,他真的沒有。”

“阿翡,子嗣的事不是小事。”

慎婕妤握住秦翡的手,“都是一家人,咱們也不用顧及什麼臉面了,有病就該治。”

“我這……”

秦翡撓了下後腦勺。

岑大夫人認為秦翡還矜持著,於是從桌案上取來一碗溫熱的藥液,遞到了她手裡,“這個是調理身子的,對身體有益處,

回去給鶴珏試試,若是無用,咱們還可以請大夫。”

秦翡端著藥,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偏偏這時候岑鶴珏正好敲門,踏過門檻,“嫂嫂,我來接阿翡回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