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警報!警報!】

【不可單向啟動自爆模式!!!】

【警報!警報!】

【不可單向啟動自爆模式!!!】

女人腦中響起機械木訥的提示音,高度緊繃的神經被刺耳警報扯斷,繼而便是斷斷續續的電流嘈雜。

可惜那人神色淡漠短促,看起來絲毫不在意,把女孩扔出抽離空間後就該按指示行動了。

“依然啟動,執行。”

女人沉聲,眼神卻一直望著少女消失的方向,瞳孔顫動後幡然冷卻頹蕪。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呢……

大抵是死寂黑海翻滾咆哮掀起的颶風駭浪,滅世洪水後,女人眼中只剩一灘被擱淺至腥鹹海岸線上的陳腐死水。

“滋——嘣!”

體內筋脈分崩離析,電火花四濺,腐蝕焚化著周圍的乳白色牆體,血肉裹挾著金屬燃燒散發的氣味瞬間充斥整個抽離空間。

深色風衣被火星點燃,灰燼似黑玫瑰般飄散在空中……

——五分鐘前·抽離空間

獨立於現實三維空間,這裡的時間流動很緩慢,繼而成為育器皿存留的天然土壤。

除了佇立於這裡的女人和她對面的育器皿,抽離空間沒有任何生物存在的跡象,也沒有獵獵風聲與漂浮的粉塵,空氣罅隙浸滿寂靜。

白金髮絲自瘦削的脊背滑下,和主人一起,望著什麼發怔。

女人很單薄,身形精練緊瘦,深色翻領大衣,沾滿泥土的短靴。

望著被惰性氣體包圍的透明容器,烏佟眼神從震驚不解到最後一潭死水也僅僅只用了半分鐘。

“還真是為我著想,半分不差……”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辦法?”

容器裡躺著一個少女,和女人一模一樣的少女——樣貌、年齡、身高都絲毫不差,除了……身上的氣質。

只因她們共享基因,少女是二十年前就以女人的基因克隆出來的複製品。

容器裡是霧色的絮狀培養液,親暱地包圍著少女的肌膚,沉寂安穩,宛若北歐神話中沉睡與古堡裡的尊貴公主。

克隆體套著白色病號服,蒼冷小臉神情呆滯純潔,就那樣靜默無言地躺著,兩頰旁熒藍色鱗片隨水流微微翕動,白金色的髮絲乖巧地依偎肩旁。

是精緻脆弱的東西啊……

烏佟勉強扯出一絲笑意,自嘲似的看向自己——

滿是汙泥與血跡的黯灰色風衣,算不上細膩的雙手,乾枯起皮的雙頰,和一隻被異形剜掉眼球無法自愈的眼眶。

宛如菟絲花般的人,怎麼可能是由自己的基因孕育而出的呢?

女人倚坐在容器旁,從風衣內襯裡掏出那封已經被揉皺了的信,垂眼盯著那上面的一詞一句,直到眼眶滴下來的淚浸溼兩頰鱗片。

“行,都聽你們的。”

她掏出泛著金屬光澤的打火機,“咔噠”一聲,火芯搖曳生姿,隨後便是繚繞火舌上下竄動,癲狂吻噬著枯黃的信箋。

起身,無言戴上容器旁的啟用裝置,感受到記憶一點點複製,傳輸,最後連線到女孩的大腦。

烏佟接著拿出一塊磁片塞進她的上衣內襯的口袋裡,嘴裡唸叨著一些斷斷續續的話。

“記得學聰明點,打不過就跑……記憶,會慢慢恢復的。還有……”

“替我好好活。”

——未知領域

【試點01號單向啟動自爆模式!!!

試點01號單向啟動自爆模式!……】

紅色指示燈與報警器輪番運轉,機械女聲重複播報著尖銳刺耳的警示。

“怎麼回事?她不是一直處於值守狀態嗎?”男人急匆匆趕來,緊皺眉頭,出聲呵斥著一旁的監察人員.

男人看起來四十幾歲,身形單薄,無框眼鏡。

“Dr.liu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晶片只檢測到01號像往常一樣去了亡域荒原與阿喀琉斯地域的交界地帶,我以為……以為是搜尋物資就……不小心睡著了。”一旁的監察人員一邊擦著冷汗一邊戰戰兢兢地回著話。

男人慌忙在操作檯上敲打著,試圖終止自爆模式,眼鏡滑落到鼻樑下方的位置也全然不知。

指示燈的赤色光伏跳躍翻轉,映照在顯示屏虛擬軀幹上,似乎是對憤然死亡與無限自由的歌頌。

“晚了,救不回來了,別敲了。”

打斷男人動作的是一道溫和的女聲,應該也是四十中旬,身形清麗孱弱。

“程序已經到一半了,你自已看看顯示屏。”

女人打發走了還在發抖的監察人員,麻木地望著男人的背影,竟開始詭異冷笑起來。

“劉深松你還是想想怎麼跟上層交代吧……呵……我就說,簡直是自作自受……”

女人譏笑搖頭,陡然想到什麼,兀地怔住,神色痛苦。隨後就開始癲狂發笑,身體控制不住地抖動。

“哈哈哈哈……當年的事!當年的事終於是要……”

“希禾!你這話別被他們聽到!”

名叫劉深松的男人急忙打斷了接下來的話語,頹喪著肩,自顧自地呢喃道:“看來要想別的辦法了。”

——亡域荒原與阿喀琉斯地域交界

“咳……”

當烏佟再次醒來時,大量泥沼氣摻雜著一股腐膩血腥味直衝腦門,可身體卻是半麻木狀態。

她費力顫了顫眼皮,瞳孔霎時收縮,逐漸看清了那個可以算得上是顛覆自己認知的世界——

被變異藍藻束縛的海域,魁巨放大無數倍的動植物,小幅度翕動伺機獵食的半活生物……紅綠交織的鮮豔高飽和度色彩瞬間佔據視野中心。

未南歸就被凍死的雁在極端詭譎的氣候變化下也不足為奇,森冷陰綠的葳蕤看似生機實則危險,日月詭異的雙生於同一時空,連位置都相差不遠……

她在哪兒?!

她無端感覺自己以前來過很多次,但當下又怎麼都記不起來這是什麼地方。

“嘶——”

一陣劇痛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望向自己的右腿,終於意識到那一股血腥味是從哪兒來的了,那是一個長達十幾厘米且伴有撕咬痕跡的創口,猩紅的血跡蔓延至草叢後。

她躺了多久?

這是哪兒?

自己是誰?

一連串問題擾得她頭疼欲裂,殊不知危險悄然欲近——血腥味她聞得到,別的東西,也聞得到。

!!!

“唰——”

幾乎是一聽到粗啞的喘息聲少女就條件反射般跑了起來,耳邊只有罡風獵獵作響,可沉睡了二十年的身體就像生鏽了的發動機,怎麼也跑不快!

敏銳的直覺告訴她附近絕對有個巨型獸,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朝著北邊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