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氣候果然多變詭譎,滾滾黃沙之中,竟然夾雜著飛雪。雖說已到了入冬時分,可如此良辰美景,為何偏偏暖不了這世間?
一道極光之門撕裂虛空,一男一女,攜手相伴。男子風華正茂,五官俊美陰柔,卻有一股說不出的灑脫平靜。女子金髮迎風飄動,玉靨上洋溢著夏花般的璀璨。
李煥仙、赫蘭長琴。
“我們要去哪?”
腳踏夯實的沙土,赫蘭長琴依偎在李煥仙肩頭,注視著漫天飄絮之雪,幸福中再無擔憂可言。
“你想去哪,我們就哪。”
李煥仙望著世間的種種,眼神平淡的回覆著她,腳尖點地,空間停滯不動。飄蕩的雪花靜止在空中,美麗而不寒冷。空氣中的寒風也不再流動,彷彿世間的一切都停了下來,成為這二人的駐足欣賞的美景。
“你已得道,還能娶妻生子嗎?”
神的境界,是赫蘭長琴無法理解的。但看著李煥仙已經可以超脫世間法則,赫蘭長琴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是啊,得道者,了悟世間本源,還需要凡人的生活與身份嗎?
“我不是神,我只是個人,一個平凡的人。”
李煥仙淡淡一笑,輕吻赫蘭長琴的眉角。那不是情慾的吻,那是個乾淨的吻,代表著祝福與彼此間的擁有。十方世界,萬丈紅塵。即使在俗世深淵中打滾,可本心不動,葉葉沾身又有何妨?
“你真的認為,你還是‘凡人’?”
望著赫蘭長琴有些不相信的眼神,李煥仙只能笑著解釋道:“我有多煩人,你還不清楚嗎?長琴,不怕告訴你,其實我現在呀,吃多了也吐,喝多了也上樹。就像現在這般,我找不到道,也得找個人問路。”
“又開始胡說八道了……哈哈!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李雲!”
望著李煥仙幽默的樣子,赫蘭長琴如釋重負,一頭扎到其懷裡,嚅囁道:“我真的怕你不在了,因為我不知道下一世,還能不能在遇見你。”
“我已經是這個世界的人了,不會在離開。而你我,不會在分離。”
“好!我們去北海,再也不分離!”
赫蘭長琴十分激動,梨花帶雨的親吻著李煥仙的面龐,欲要折返北海,從此擁抱幸福的人生。可李煥仙卻輕撫赫蘭長琴的面容,不好意思的說道:“北海自然要回,但我之前荒唐事做了不少,得有始有終。”
“無論去哪,無論多久,我都會陪著你。”
陪伴,才是最長情的告白。這種力量,可以打破時間與空間的桎梏。大部分人們認為,愛情就應該是轟轟烈烈。這話,對,也不對。
其實真正能打動人心的,往往是那些瑣碎平淡的瞬間。一個溫暖的擁抱,一句關心的問候,甚至是安靜與無聲的對視,這些點滴小事都在悄然間傳遞著彼此的愛意。
“不會太久的,只是瞬息之間。”
李煥仙緩緩走動幾步,張開雙臂擁抱靜止不動的飛雪,淡然開口道:“讓自已自由。”
“譁……”
一道強光從其胸口湧現而出,緊隨其後的,便是一聲野狼的嘯月怒吼。那是野獸掙脫枷鎖,重回自然的吶喊,是狂野擁抱一切的宣洩。
漠北妖狼,終於自由了。
只見妖狼的靈識飽滿殊勝,終於不再幻化成李煥仙的模樣,反而現出本體獸身,口吐人言道:“與我一起走?”
“不了,我還有事沒做完。”
李煥仙拒絕了妖狼的好意,淡然搖頭。妖狼回首望去,有些不可置通道:“你已證入實相,還要貪戀人間情慾?還捨不得子嗣妻妾?”
“如來如去,無舍無不捨。不為自已,不為眾生。”
李煥仙微笑嘆然,雙手合十對妖狼行禮,示意送行。妖狼無所謂的吐了吐舌頭,不再過多言語,轉身腳踏虛空,奔向西方天際。
“以後是不是,我也不會在聽懂你說的話了?”
赫蘭長琴已經看不懂李煥仙了,甚至聽不懂他的話語。可李煥仙卻笑著搖頭,再次牽起赫蘭長琴的手說道:“我會教你,會教所有人。我會在這方世界種下種子,靜待花開結果的那一天。”
說罷,二人並肩前行,奔向心目中的幸福之地。豈料剛走出去沒多遠,赫蘭長琴便有些懊悔道:“我父皇怎麼辦?神官怎麼辦?長弓怎麼辦?遼國怎麼辦?”
“每個人都有自主選擇的權利,我能做的,不是威懾,只是引導。我已經把我得到的,都給了他們。之後怎麼做,從善從惡,只能看他們自已。”
李煥仙現在有沒有煩惱?有的。畢竟遼國的爛攤子也不小,他不出面搞定的話,世間只會更亂。但這種煩惱,已經不能對李煥仙身心造成任何的侵擾。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李煥仙的內心,永遠都是安詳與寧靜。他不會在升起痛苦的心性,他已經放下了一切,徹底的擁抱了自由。
他一直在尋找的自由,從來都不是北海,而是心的自由。有煩惱,而不被煩惱所擾。有掛礙,卻不被掛礙所牽。這才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自在。
言無住者,不住有為相也。
言生心者,生六度萬行心也。
他已經可以透過現象去看本質,也可以透過本質而看到現象。世間萬物,再難以對李煥仙造成傷害。因為心是自由的,是通透的,是不染汙的。
“噠噠噠噠噠……”
二人並肩行於大漠飛雪之中,不寒不熱,無風趕路。可在此時,遠處卻傳來鐵蹄奔踏之音。李煥仙雙眼神光綻照,拉著赫蘭長琴佇立在沙漠中,靜候那隊鐵騎的到來。
虎狼騎!是北海的虎狼騎!
只見為首一名女將,英姿勃發,挎弓佩刀,帶領兩百虎狼騎精銳,正在大漠中不斷的搜尋著什麼。李煥仙微笑著揮舞手臂,也不大聲吶喊,只是靜靜的望著那女將的身影愈來愈近。
關靜蓉。
“你……你復原了?!!!”
小別重逢,看到李煥仙的臉,關靜蓉都以為自已是在做夢。豈料李煥仙故意的撇嘴一笑,露出了那欠揍的笑容後,關靜蓉算是明白了,這不是夢!
果然如李煥仙走前留下的那首詩一般:結盡同心締盡緣,此生雖短意纏綿。與卿再世相逢日,玉樹臨風一少年。
“啪!”
“哎呦!”
認清了李煥仙后,關靜蓉近乎流著淚下馬。本以為是一頭扎到懷裡,結果卻是一腳丫子踹了過來,當場將李煥仙放翻在沙土中,緊隨其後的就是一通拳打腳踢。
“打得好~”
赫蘭長琴站在一旁,也不加阻攔,反而饒有興致看著關靜蓉收拾李煥仙,不斷的拍手叫好。
“你個王八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把北海當成客棧了?!我你不管不問就算了,女人孩子也不管不問,你還算是人嗎?!!!”
關靜蓉連打帶罵,連哭帶吼,傷心中有那麼一點點的開心,但更多的,是發洩這些年來的不滿與思念。
“啪!”
李煥仙任由關靜蓉對自已拳打腳踢,待到這女人罵累了,打不動的時候,猛地將其一把摟入懷中,堅定的對視道:“相信我靜蓉,我不會在走了,不會在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