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穆松筠悵然若失的表情,圖善推了推穆松筠,把他拉回了現實。
圖善派吩咐人將幾輛馬車上的糧食、水、蔬菜和肉卸了下來,並向高麗眾人介紹
“在下是內務府總管惇親王府上的一等侍衛圖善,這位是惇清王府的管領穆松筠穆大人,另外這位是禮部的仵作張浦睿張老爺,此次案件由我們幾個主要負責,諸位大人受驚了。昨晚的事是我們內務府保護不力,這是廣儲司送來的一點兒心意,請各位大人能夠配合我們儘快了結此案。”
通事將圖善的話翻譯成了朝鮮語,金祖淳聽後說道:“圖大人太客氣了,我們一定全力相助,讓大人早日了結此案。”(朝)
為了瞭解進京後使團官員們的行蹤,穆松筠等人分別向所有高麗使團的主要官員進行了盤問,在瞭解完這些人的情況後,已是傍晚。儘管高麗使臣一再挽留,三人還是拒絕了高麗人的好意,離開了玉河館。
三人走出玉河館大門口後,晚霞已經消退,天地間似乎都變成了銀灰色,乳白的炊煙和灰色的暮靄融合在一起,三人的影子也被拉長,玉河中投入了一道殘陽,把河水都映紅了。穆松筠望著夕陽感嘆著,不知道這美景之下到底隱藏著什麼骯髒的買賣。
穆松筠等人回到了慎刑司衙門,此時正值常在值班,見穆松筠三人沒吃晚飯,便給他們煮了麵條,三人在慎刑司的膳堂內一邊吃麵,一邊商議案情。
穆松筠一邊吃麵一邊尋思,這常在平時嘴碎至極,沒想到做面調滷倒是一絕,三個人吃麵竟調了四種滷子,配了三道冷盤,看來這胖子也並非全無用處。
圖善憂心忡忡地對穆松筠和張浦睿說道:“咱們這一下午的問話感覺沒有絲毫進展,高麗使團進京以後幾乎都是一起出行,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更可氣的是他們提供呂東植的內情,什麼忠君愛國、飽讀詩書、謙謙君子,好是好,確是全無用處。”
穆松筠冷笑了一聲。
“都在我意料之中,高麗人雖以華夏正統自居,精通我朝文字,但畢竟不通官話,除非筆談,不然對我等來說如同鳥語,無法交談,因此走到哪兒都需要通事跟隨,自然不方便單獨出行。對於呂東植而言,死者為大,問不出什麼。”
穆松筠又試探性地問張浦睿道:“張老爺,今天下午的問話您是否看出來什麼端倪?”
張浦睿聽後愣了一下。
“小的以為這群高麗官員內部似乎有黨爭。有兩派官員對我們的態度截然相反。一派是以那個兵曹崔明吉為首,對我較為敵視,一派是以錦平衛樸弼成為首的,對我們較為親近,而那個正使金祖淳,對我們則虛與委蛇,似乎並不完全信任我們。”
穆松筠歪著頭看了一眼張浦睿。
“李家素來黨爭激烈,許多官員和士人都依然奉大明為正統,視我清人為蠻夷,因此崔明吉對我們敵視,我並不意外,只是我沒想到這些官員對我朝如此鄙夷還會跟隨使團進京朝貢,真是有骨氣的很。”
圖善憤憤不平地說道:“這有什麼想不到的,這幫高麗人各個唯利是圖,見錢眼開,他們只奉錢為正統,什麼大明衣冠,早就被拋到腦後了。”
“兩位大人,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穆松筠莞爾一笑道:“其實這件案子我大概已經有眉目了。”
穆松筠話音剛落,兩人望著他,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那三爺您說說,這案子您有什麼眉目。”
穆松筠看了圖善一眼。
“我看還是明日咱們去惇王府一起向王爺稟報的好。”
“我這還什麼都不知道呢,如何稟報。”
穆松筠吃飽放下了筷子。
“明日我親自去稟告,圖大人您就不用操心了。”
圖善有些焦急地說道:“可是我這心裡還是沒底,三爺您給透露一下唄。”
穆松筠眯著眼,湊近圖善的耳朵,露出神秘的表情
“此乃天機不可洩露。我怕我現在透露了,明日又得在爺的書房裡當班,現在天色已晚,我要回板牆衚衕侍奉家母。張老爺、圖大人您二位請便。”
說著,穆松筠起身就要走,圖善趕忙跟上前去。
“哎,三爺,這就走呀,明天咱們何時入惇王府覆命呀?”
穆松筠起身說道:“明日就有勞圖大人派馬車前往寒舍了。”
圖善頓時有些不滿。
“嘿,三爺,您也太不客氣了,您不能自己僱個馬車前去呀。”
穆松筠邊走邊說道:“在王爺的書房當差這幾個月,爺似乎忘了給我糧餉了,鄙人已經囊中羞澀,有勞圖大人了。”
“嘿,我說......”,圖善望著穆松筠的背影,一邊搖頭,一邊嘆氣。
翌日清晨,穆松筠吃過早飯,在院子裡曬起了太陽。這京師的冬日,陽光溫馨而靜謐的掛在淡藍色的天空,給了寒冷中淡淡的溫暖。巳時穆松筠聽到門外的馬車聲,知道是圖善前來。剛一上車,穆松筠就吩咐車把式趕往柺棒樓。
圖善一臉疑惑地看著穆松筠。
“我說三爺,咱們不是說好了一起去惇王府給王爺覆命嗎,您怎麼又變卦了。”
“此案關係重大,在沒有理清頭緒之前,我怎敢貿然行動。”
圖善一愣。
“昨兒晚上您不是說您已經有些眉目了嗎?”
“昨兒晚上張浦睿在,我不得不這麼說,如果我所料不錯,他可能是穆大人的耳目。”
圖善一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您是怎麼知道的?”
穆松筠侃侃而談道:“一來,穆大人浸淫刑部多年,張浦睿又是穆大人從刑部調來幫助覺大人查案的。而穆大人已經被聖上免了內務府總管的職務,接替他的又正是與他素來不睦的惇王爺,他怎麼會這麼好心派人從刑部來幫助咱們查案呢?其二,身為一個民人仵作,怎麼會對健銳營的番子佐領這麼清楚。即便是八旗漢軍也未必清楚旗民中藏人的來歷。其三,身為一個仵作既然查驗不出死者是否中毒而亡,所中何毒而亡,本就可以回刑部覆命,實無必要繼續呆在慎刑司,他顯然是在等我們。其四,我問他是旗人還是民人,他眼神多有閃躲,我覺得恐怕其中另有內情。”
圖善恍然大悟。
“怪不得您一直在試探他,那穆大人派人監視我們到底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