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什麼?”

“此人突然失蹤了。”

“失蹤了?”

“不錯,烏蘭泰查了檔子房說這個佐領不知何故在松恵病故後就不見了,怎麼也找不著,三年後他的名字便被銷冊了。”

“這可有些蹊蹺了。不過他名字被銷冊了,他如何養活妻兒老小。”

“他並沒有家小,一直是孤身一人,好像年輕時家裡父母妻兒突然得了不治之症。”

“還有這等事?”

這時穆松筠突然想到了什麼,心想不會這麼巧吧。

“高公子,這名失蹤的炮甲叫什麼,失蹤時年方几何?”

“這炮甲叫文瑞,失蹤時已年逾三十,到今時今日應該年逾花甲了吧。”

長安街南,刑部衙門大牢。

在獄卒的引領下,穆松筠來在了關押這個旗人和尚的牢獄。

穆松筠打眼一瞧,只見那人身著囚服,滿臉皺紋,頭頂已長滿了頭髮,耷拉著眼,雙手合十,嘴裡不知唸叨著什麼。

“聽他們說,您是旗人。”

穆松筠冷不丁來了一句,那人抬頭看了一眼穆松筠,沒說話。

“您不用緊張,我就想知道,您是哪個旗的。”

那人仍是不說話,低頭喃喃自語。

“您不是京城內的旗人,是京郊的旗人,是也不是。”

穆松筠看到那人停下來嘴角抽搐了一下。

穆松筠繼續說道:“外火器營,是也不是。”

那人抬起了頭,看了一眼穆松筠,滿臉疑惑。

“三十年前,外火器營正紅旗下有個佐領無緣無故失蹤了,您可有聽說?”

“你到底是誰?”

穆松筠心下一驚,心想看來全讓他猜中了。

穆松筠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三十年前,外火器營有個炮甲叫松恵的,在鎮壓白蓮教時受傷,後來回京不久之後便病故了,結果他一死,他旗下的佐領就失蹤了,您可否知道這個佐領去哪兒了?”

“你到底是誰?”

穆松筠道:“我是誰不重要,文瑞,你可知這旗人私自剃度可是重罪?”

文瑞低下了頭,神情懊悔地說道:“老衲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且問你,松恵生前有個摯友叫文祿的,是鑲藍旗滿洲的護軍,你可認識?”

文瑞突然抬起了頭,驚恐地望著穆松筠說道:“你到底是誰?”

接著,他走到牢房的鐵柵欄前,目不轉睛地盯著穆松筠看。

“你不是松恵的兒子,你是文祿之子,你告訴我是不是?”

穆松筠道:“是又怎麼樣?”

那人一聽癱坐在了地上,敲打著腦袋,自顧自地說道:“是我自己做的孽,怨不得別人。”

穆松筠趕忙走近他身旁,說道:“文大人,您別這樣,我不是來報仇的,我就是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文瑞一拍自己腦袋。

“也罷,這事兒我瞞了三十多年了,今天既然你在場,我也不怕丟醜,我就索性說了吧。”

文瑞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自詡一生光明磊落,沒想到會碰到這樣的事情,我是無奈才逃離了外火器營出家的。”

等到穆松筠從刑部大牢出來,天已經擦黑兒了。

此時外面早已有人知會張雲鷹,他趕忙來在了大牢門口,對穆松筠說道:“怎麼樣,穆大人?”

穆松筠抬起頭看了張雲鷹一眼,面無表情,又把頭沉了下去,說道:“都撂了。”

張雲鷹大喜過望,一拍手說道:“太好了。”

此時他突然發現了有些不對勁。

“不是,穆大人,您怎麼這副表情呀。”

穆松筠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依舊面無表情地說道:“張大人,這僧人名叫文瑞,是家父的一位故人,您再審問他,他會全招的,不過此人所述之事涉及家父之事,希望您不要透露一個字。”

張雲鷹道:“好的,我單獨審他。不過,這是為什麼呀?”

穆松筠苦笑了一聲,說道:“您審問完了自會知曉,失陪了。”

說完,穆松筠就往大門口走去。

“嘿,我說。”

張雲鷹望著離去的穆松筠,嘆了口氣。

鮮魚口,布衣坊。

包間裡,穆松筠和三個索倫人在吃烤鴨。

穆松筠端起酒杯說道:“這次多虧了三位老爺,我才能找到多年以來祭奠家父的那對母子。”(清語)

噶陵阿道:“穆大人您言重了,區區小事不足您掛齒。”(清語)

穆松筠道:“對三位來說是區區小事,對我穆某人來說卻是頂天的事兒了。”(清語)

說完穆松筠一飲而盡。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四個人沉默了一會兒,穆松筠才開了口。

“對了三位,你們宮中的侍衛平日裡都上些什麼差呢?”(清語)

穆博果兒道:“我們仨基本上平日裡負責扈從輪值,這宿衛乾清門的為內班,宿衛太和門的為外班。”(清語)

“那您三位是在哪個門當值,是乾清門還是太和門?”(清語)

穆博果兒道:“叫您說的,這乾清宮門能接近聖上,有升遷和外任的機會,哪會輪到我們幾個外來戶。”(清語)

噶陵阿也附和道:“就是就是,有這好差事還不緊著上三旗的佛滿洲老爺呀。不過我們扈從輪值也得看聖上在哪兒。凡大閱、會盟、親征、會盟等日子,我們都要持兵器在四周扈從。”(清語)

噶陵阿道:“凡宮中有慶典,我們也要負責警衛,前一陣兒我們就跟著聖上去了盛京祭祖,那場面可以說是蔚為壯觀。”(清語)

穆松筠悻悻地說道:“聽著倒也是十分無趣。”(清語)

穆博果兒道:“是呀,我們幾個就盼著哪天跟著萬歲爺御駕親征,能領兵征戰,才好晉升。天天在這守門,還不如回黑龍江打獵呢”(清語)

“您三位在宮裡當差,一定見過萬歲爺什麼樣?您給說說唄,我品級太低,又是另立檔人,還不夠上朝的資格。”(清語)

三個人互相望了一眼,沒有說話。

瓦代給穆松筠斟了一杯酒,道:“我們仨也不常見,因為宮裡有規矩,面聖時不讓抬頭,不過要說這聖上,也是凡人一個,並不似這廟中的神像威嚴。”(清語)

瓦代話音剛落,突然有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