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松筠與博穆果爾和噶陵阿站在幾天前他們和瓦代搭好的窩棚面前。
看著眼前的窩棚,穆松筠幾乎驚呆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短短几日這三個人就能搭建一個如此精美的房屋。
博穆果爾道:“穆大人,我們管這個叫馬架子,因形如一個趴著的馬而得名。”(清語)
穆松筠點了點頭。這房屋雖是幾根木頭簡單搭建,形如圭田,但卻以土坯砌牆,草苫頂,也有門窗,足能遮風避雨。
兩人將穆松筠領入房內,房內火炕、灶臺、一應俱全。
穆松筠由衷感嘆道:“三位壯士真乃能工巧匠。”(清語)
兩個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穆大人過獎了。”(清語)
博穆果爾道:“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這裡是墳地,穆大人你一個人晚上在這裡過夜實在太過危險,我們想這幾日晚上輪流陪你在這兒,不知道你意下如何。”(清語)
穆松筠聽後心下十分感動,道:“怎麼敢如此煩勞三位大人?”(清語)
穆博果兒道:“如果穆大人把我們當朋友的話,就不要推辭了,今天晚上就讓噶陵阿留下來,明天是我。”(清語)
穆松筠向噶陵阿拱了拱手,說道:“那就有勞噶陵阿大人。”(清語)
此時已是四月,入夜雖涼,卻沒了寒氣,兩個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噶陵阿感嘆道:“好久沒住在這馬架子了,我又想起來我們仨在深山老林裡的日子裡,過得那叫一個愜意。”(清語)
“噶大人,我看你們三個清語都說的很好,你們部的人都會說清語嗎?”(清語)
“差不多吧,我們遷到嫩江後周圍有好多女真人,我們部的人自幼都會說好幾種語言。”(清語)
“這我聽說了,朝廷對遷到嫩江的索倫人進行編旗設佐,編為布特哈打牲部落,歸理藩院管轄,又設黑龍江將軍。這首位黑龍江將軍就是薩布素薩大人吧。”(清語)
噶陵阿道:“不錯,薩將軍在我們龍江頗有聲望,聖祖在位時不但帶領我們打羅剎,治理水患,開疆拓土,還很重視文教。可惜薩將軍晚年被奸人所構陷,最後鬱鬱而終,死在了將軍衙門之中,實在是遺憾。”(清語)
他又補充道:“不過在我們索倫部,最出名的並非薩大人。”(清語)
“那是誰?”(清語)
“海蘭察。”(清語)
噶陵阿說完,穆松筠不禁大為震撼,這海蘭察的大名在大清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高宗時海蘭察曾以馬甲的身份從徵衛拉特蒙古準噶爾部,後累功升任為一等侍衛。乾隆三十二年兩次參加清緬戰爭,率輕騎為先鋒,多有戰績。乾隆三十四年因功被授為鑲藍旗蒙古副都統。乾隆三十六年,調任為鑲白旗蒙古副都統,自雲南赴四川參加大小金川之役。歷時五年,攻碉奪卡,屢克要隘寨堡,因功先後升正紅旗蒙古都統、參贊大臣、領侍衛內大臣。乾隆四十六年和乾隆四十九年兩次以參贊大臣率兵鎮壓甘肅回民起義。乾隆五十二年,跟從福康安督兵鎮壓臺灣林爽文起義。乾隆五十六年再跟從福康安率兵赴西藏參加廓爾喀之役。多次克捷。進一等超勇公。乾隆五十八年病逝,諡號武壯。原規定陣亡者方能入祀昭忠祠,乾隆御準海蘭察加恩入祀,旌揚戰功,位列紫光閣功臣。
由於海蘭察勇悍無敵,性情驕橫難制,被人議為“權奇自負”。他頗有悍將之習,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卻惟獨願意服從軍機大臣阿桂的命令,因此與中堂和珅交惡。
穆松筠笑道:“這海大人的一生不可謂不傳奇,我聽人說這海大人被稱為妖人,喜歡生吃蛇蟲鼠蟻和蠍子蜈蚣蜘蛛,還喜歡與婦人行雲雨之事,如若找不到婦人,那周遭的母牛算是遭了殃,這是也不是?”(清語)
噶陵阿道:“我族中有個叔公曾有幸在海大人賬下效力,據他所說雖沒穆老爺您說的那麼誇張,卻也是八九不離十。海大人的聲望在我們索倫部可以說是如雷貫耳。”(清語)
“沒想到你們索倫部能人真是不少,我看以後要重振八旗聲威,非新滿洲不可。”(清語)
“說句不該說的,朝廷要是把我們所有索倫人留在京城,過個幾十年我們也和那群上不了馬拉不開弓的旗人老爺們一樣了。京城的生活太安逸了,我來這兒呆了不到一年就髀肉橫生了。”(清語)
穆松筠嘆了口氣。
“是呀,現在的旗人越來越不堪大用,從高宗朝開始,每次這八旗出征不利,就從關外調兵,這京旗打不了就調綠營,綠營打不了再調東北八旗,再不行就靠你們新滿洲了,我看以後打仗早晚要靠科爾沁騎兵。也就你們索倫新滿洲能儲存我們旗人最後的臉面。”(清語)
“這和我們來京之前族中老人說的建州勇士完全不一樣呀。”(清語)
穆松筠冷笑一聲。
“北方各地包括京師在內的駐防八旗還不算最不中用的。你看看杭州、江寧的駐防八旗。那年高宗爺下江南,檢閱當地的八旗部隊,結果這群旗人老爺們不僅上不去馬,拉不開弓,連清語都忘完了。我過去聽理藩院的老爺們講,有一個兵丁高宗用清語發問,這人回答的支支吾吾的,氣得高宗直接給他降旗了,從滿八旗直接降為漢八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清語)
“這樣以後大清可怎麼得了。”(清語)
“勉力維持吧。京師的駐防旗人,你說是逛茶館、遛鳥、聽曲兒、逗蟈蟈蛐蛐兒,還是去八大胡同,那都是一把好手,就別提這國語騎射,這還是在天子腳下。這南方旗營天高皇帝遠,佐領們最喜吃空餉,平時去校場訓練也都是臨時僱人。”(清語)
穆松筠說的正酣,突然發現噶陵阿表情不對,耳朵動了起來,
“怎麼了,噶大人?”(清語)
“穆大人,墳上來人了。”(清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