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要聽實話

夜晚的星辰空空如也，只有少數正在加班的員工和值班的前臺。

她回到了辦公室，開啟電腦螢幕，盯著空白一片的文件發呆。

“我要聽實話。”

“我要聽實話。”

“我要聽實話。”

陸北辰的話音似乎從未消散，一直縈繞在林秋辭的耳邊。

手機螢幕上顯示著張璐給自已傳送的長達兩千多字的道歉，裡面多半都是感謝和誇讚。

林秋辭嘆了一口氣，眼看著牆上的掛鐘就要到達九點，高強度運轉一整天的她有些頭昏腦漲，便起身走向盥洗室，想要洗把臉來提神醒腦。

路過陸北辰辦公室的時候，磨砂玻璃雖然把隱私保護得很好，但是裡面亮著的燈光海慧寺讓人無法忽視。

林秋辭想著陸北辰應該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便沒有多管，徑直走向了盥洗室。

“林助理。”

陸北辰辦公室內的人似乎聽到了外面的響動，才走出來檢視一二。

林秋辭轉身，看到了鬱雪楓靠牆站著，滿臉都充斥著讓她眩暈的神情。

“林助理這麼晚了不回家，是在寫情況說明？”

林秋辭微微一笑，道：“鬱小姐很好奇我會怎麼寫？”

“我不好奇，因為我知道你會怎麼寫。”鬱雪楓直起身子，一步又一步向林秋辭走來，“林助理猜出來了，對麼？”

林秋辭早在和蔣昶面見秦美靈的路上就將這件事情想了個徹徹底底。

釋出會結束在休息室，她清楚地聽見鬱雪楓責備自已的話語之中，說了一句“把發言稿弄丟”，可是陸北辰的發揮沒有任何破綻，從簽約合同一直到回到休息室，她都跟在陸北辰身邊。

陸北辰完全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情，就算是在休息室問她具體情況的時候，也沒有挑明。

鬱雪楓，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還有那杯咖啡，她問了工作人員，酒店之中並沒有售賣咖啡的，是她特地給鬱雪楓從酒店外的咖啡店買來的。

能恰好撞到張璐，又恰好將合同弄髒，讓林秋辭就算還剩一份完好無損的合同，都不能去影印或者復刻的，只有鬱雪楓。

“不過猜不猜得出來一點也不要緊，我知道林助理一定不會說出真相的，對麼？”

“為什麼？”林秋辭站在那裡，雙腿都在發抖。

“你覺得我和你的話，他會信哪一個？你覺得工作失誤和工作失誤卻潑髒水給總裁的未婚妻，哪一個嚴重？”鬱雪楓又上前兩步，將林秋辭逼的連連後退，“這點道理，林助理還是明白的吧？”

林秋辭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內心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防護網被鬱雪楓一句又一句步步緊逼的話語徹底擊破。

鬱雪楓說的沒錯，她就算說出陸北辰想要聽的實話，也沒有證據；她就算說出陸北辰想要聽的實話，也沒有人會相信。

何況還有張璐的責任。

“林小姐，我很欣賞你的骨氣。”

“但我鬱雪楓，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逼著你認輸。”

一句話畢，鬱雪楓又踏著輕快的步伐撞開林秋辭一邊的肩膀，從她身側颯颯而過。

林秋辭站在那裡，久久都沒有回神。

她沒有任何反擊的餘地，沒有身份、沒有資格，甚至連一份可以為她撐腰的愛與信任都沒有。

她改了將近一個晚上的演講稿，她是多麼期待陸北辰能夠親自將她親手寫下也念了好幾遍的文字讀出來，到最後全部都是一場空。

什麼都沒有派上用場。

……

第二天清晨，林秋辭拿著情況說明敲開了陸北辰辦公室的門。

陸北辰還是那樣坐在辦公桌前，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那般工作著，見到林秋辭進來，才微微抬頭。

“陸總，這是我的情況說明。”

陸北辰將那份資料夾接了過來拿在手中，發現並不是列印出來的，而是工工整整一筆一劃寫下來的。

那娟秀規整又旁逸斜出的字型，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想要衝破牢籠卻被無形的籠子規制之中的掙扎。這字型他彷彿在許久之前見過，不知是不是哪個被他掃了一眼的書法名家的字型，林秋辭只是邯鄲學步罷了。

他看到那字型先是出神了片刻，而後便細細看內容，開頭一句“由我全權承擔”讓陸北辰眉頭皺起，而後的情況說明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辯解之意，全部都是各種“不小心”、“粗心大意”和“歉意”。

他臉色越來越陰沉，直到最後一個字讀完，他感覺這篇情況說明的創作者林秋辭的姿態都已經低到了泥土之中，連一點最基本的不可抗力因素都沒有闡述。

陸北辰合上了資料夾，他不知為何莫名悶得慌，一股氣悶在胸口許久都沒有舒緩開來。

“這就是我要看的實話？”良久，他抬眼看向林秋辭，此時目光的凜冽程度似乎都可以將林秋辭整個人擊穿。

林秋辭咬住下唇，半晌才道：“是。”

“好一個‘全權承擔’，”，陸北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林秋辭的身邊，他高大的身軀在林秋辭身上投射出來一片陰影，似乎要將她整個人都緊緊包裹住，“林秋辭，幾十億上百億的合同，偌大的公司上千張吃飯的嘴，你覺得你一個人承擔得起麼？”

這並不是林秋辭預想的結果。

她想的是在這份報告提交上去之後，陸北辰會隨便看兩眼，然後大筆一揮讓她下去領罰。

就跟那篇沒有被讀出的演講稿一樣，她覺得陸北辰根本就不在乎。

但她沒有想到，也許陸北辰更在乎的，是這個“幸好被及時挽救”的風險。

“對不起陸總，我真的非常抱歉，我知道這給公司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我並沒有兒戲，但我不能推卸責任，我……”

陸北辰被她一番道歉懟的啞口無言，不知為什麼，他的想表達的東西在心中是一種意思，說出來是另一種意思，被林秋辭一番解讀，又有一層新的意思。

甚至這三種意思都能互不相干，互不包含，互相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