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嘉去參加了籃球校隊，江淮也參加了。他們因為籃球比賽不打不相識，他因為籃球賽遇到祝宵。
無論祝宵當初是因為江淮才去的西城附中的籃球場館，還是籃球本身，讓她會有那麼一點湊熱鬧的興趣。
池嘉都抓緊了這根線頭，在籃球這事上下足了功夫。高一入學沒多久，他就進了校籃球隊。
週五下午放學後，江淮和他都會在籃球館裡打會球，祝宵有時候會來。
她來了，過幾分鐘的時間，池嘉就會跟其他球員擺擺手，說自已有點累，想歇一會兒。
他會拎著礦泉水瓶站在離她兩米之外的地方，假裝在喝水，實則用餘光看她。
他看過太多遍她的側臉，都發現了她的耳垂下面有一顆小黑痣。
她總是簡單地扎著個高馬尾，額前的劉海遮住飽滿的額頭，她總是很安靜地坐在那裡，有時候，會從書包裡拿出作業寫一會兒。
比如今天，今天她來得比往常要早一點，漂亮的眸子很安靜，進了門，也沒看江淮，直接在觀眾席的第二排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後從書包裡拿出一張試卷，墊在一本教科書上，手裡捏著筆卻好半晌沒有動作，面上的不快終於顯現出來。
池嘉立刻把球扔給別人，擺擺手就往球場外走，有人在背後喊他。
“池嘉？你現在就要休息了嗎！咱不是剛開始沒多久……”
池嘉置若罔聞，疾步走進觀眾席下方的更衣室。更衣室和一間不大的淋浴間連通，現在他來得早，空蕩蕩的，只聽得到他開的水龍頭放水的聲音。
池嘉迅速地衝完澡，換上備用的衣服，就要走出去的時候，鞋頭兀地一轉，盯著鏡子裡的自已仔細看了幾秒，才繼續往前走。
看見祝宵還在那裡，池嘉的心頭才鬆了鬆，快步走上臺階，目標明確地走向觀眾席的第二排，也沒有任何猶豫地直接坐在了緊挨著祝宵的位置。
祝宵顯然嚇了一跳，眼底的吃驚還沒完全掩藏好，卻還是朝他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一如往常地喊了聲，池嘉。
“嗯。”
池嘉開啟那個並不屬於他的書包，拿出一本練習冊，迅速地翻到了空白的一頁。
祝宵聽到他唰唰快速翻書的動靜，好奇地探頭，瞥了一眼，語調微微上揚，“你也要趕作業嗎？”
池嘉點點頭，看見她的頭湊近了點，在他的胸前伏下，池嘉的背不覺挺直，目光落在她的頭頂。
“25頁……我們還沒上到那，你們上的比我們快。”
祝宵說完，頭就收了回去，看著自已腿上的試卷，聲音有點磕絆，“要，要是我們已經寫過了，還能給你對對答案！
不過，不過你應該也不太需要。”
池嘉默了兩秒有餘，眼神落在的是祝宵膝蓋上的試卷，隨即語氣詫異，“這張試卷，我們做過了。”
“啊？你們做過了！那麼快……”
“有哪裡不會嗎，我教你。”
……
也不是第一次教人題目，為什麼會這麼緊張。明明也算是被池老爺子磨了不少功夫，鍛鍊心理素質，為什麼被她盯著會那麼緊張。
只要不看題目，看她一眼，就能對上她那麼認真的眼神。
讓他的心慌。
她求知如渴，他卻都是私心。
“懂了嗎？”
她抬頭看著自已，眼睛裡是直白的茫然，無意識地把唇瓣抿緊。
池嘉躲開她的視線，喉結滾了滾，輕聲問，“哪裡不懂？”
她伸出蔥白的指尖點在他略顯潦草的草稿上。池嘉眼神微頓，才緩緩開口，“這裡就是……”
或許他該練字了。
……
池嘉不止一次慶幸過，自已那天主動問祝宵哪裡不會。他們早早加了微信，聊的卻一直不多，但那次以後，祝宵至少會發訊息問他題目。
也沒幾次後，池嘉完全出於私心地提議，能不能打電話說，打字不是很方便。祝宵同意了。
甚至有的時候，池嘉會開啟自已的攝像頭，對著自已的草稿，跟她講步驟。
他這麼做了，就像是一個暗示，祝宵偶爾也會開啟攝像頭，指著自已草稿中的一步問他。
祝宵從來都沒有在攝像頭中露出過她的臉，但池嘉會看見她的書桌上擺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擺件。
作業寫完，他們也會扯幾句別的，他會藉機問她那些擺件是什麼。
她會就此開啟話匣，說這個是哪裡買的，什麼時候買的，哪個是她跑了幾家店才買到的。
池嘉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做，就聽她講。她有時候思維發散，會聊到別的，池嘉從來不打岔，甚至希望她次次如此。
記得他們聊得最久的一次，是在高一那年的跨年。
池嘉知道祝宵沒去那群人辦的跨年派對，直接就打車回家，給她發訊息，問為什麼跨年不出來玩一下。
他還想給她送個跨年禮物，可現在人都見不到。
她過了有一陣子才回。
R_422：去不了
R_422：我摔了一跤
池嘉直接按下撥打鍵，祝宵接的很快，卻一時沒開口。
“摔哪了，怎麼摔的？”
他哪裡耐得住性子，先問道。
“就膝蓋磨破了點皮，走起來路來會有點疼。
在家裡的樓梯上……不小心摔的。”
她的語氣裡聽得出難為情，池嘉嗯了一聲，也不打算拿這件事再打趣她。
他扭過頭，看見桌上自已綁好的禮物盒。
本來想著，今天當面給她，但她今天出不了門，那明天再給？
……
他不說話，她也不催促，應該是自顧自做著自已的事，他能聽見，她那邊隱隱的歌聲，還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動靜。
“你喜歡聽鋼琴曲嗎？”
池嘉忽的開口。
話題提得很突然，祝宵下意識地啊了一聲，才慢吞吞回答道：“一般般吧。
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怎麼啦？”
“沒事。”池嘉眼瞼微垂，低聲笑了笑，伸手拉開抽屜。是整整一抽屜的鋼琴譜子，最上面的一份是《愛的羅曼史》。
Romance，羅曼史。
R。
梧桐巷422號，琴行。
是他第一次遇見她。
R_422——是我遇見你，第一次對你動心。
……
“祝宵宵，你今天開心嗎？”
池嘉站起身，拉開臥室的窗簾，跨年夜的燈火不歇，月光皎潔，星光璀璨。池嘉看到這幅景象，腦中浮現的卻是一雙眼睛。
一雙哀傷的眼睛，把委屈的話都跟貓說。
一雙明亮的眼睛，讓無感的話變得動聽。
……
“還可以。”
她說。
……
池嘉無聲地勾了勾唇，長長眼睫遮住她眸底的波濤洶湧。
他看了螢幕時間，是21：35。
完全還來得及。
他開口，平生第一次因為底氣不足而聲音打顫，“祝宵，你可以出來嗎？”
“如果我有辦法讓你腳不疼的話。”
“好。”
她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