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醒了!”

阮梨聞聲連忙去榻前,帳子被撩開,露出李叔懷那張蒼白麵容。

“夫君,你可算醒了,昏迷整整一日,嚇壞妾身了。”

她聲帶哽咽,眼裡皆是關心。

胸膛痛楚傳來,李叔懷兀自忍下,坐起身子將她眼角淚水拭去。

“別哭了,我沒事。”

他皺眉,想要起身下床。

阮梨:“夫君要去哪,大夫說你要靜養。”

胸前痛楚幾乎讓李叔懷無法俯下身子將鞋襪穿好,索性便光腳踏出去。

再回頭時他又恢復一貫陰沉語氣。

“去盈香閣。”

阮梨先是一怔,隨即精緻眉眼爬上怒意,她喊住他,“夫君不覺得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李叔懷停下腳步。

“我不知夫君從哪裡將人尋回來的,可她要傷你性命,夫君合該將她扭送官府才是!”

“誰說是她傷的?”

“本將軍不小心碰到匕首而已,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

“阿梨不必多言。”

他往阮梨這邊走了幾步,“香盈於我有恩,你該知道,我早前便與你說過會納她做妾室,你也答應了不是麼?”

她是答應了,可她沒想到香盈在李叔懷心中份量如此重!

究竟再也說不出什麼,畢竟太后也將香盈賜為貴妾,沒有迴旋餘地。

理智壓倒些妒恨怒氣,阮梨終是溫和一笑,拿過一旁衣桁上掛著的外袍給他披上,軟了嗓音道:“是,妾身的確答應了。”

“只是——”

她眸光流轉,“將軍可得承諾妾身,以後別再有旁的妾室了。”

“自然不會有。”李叔懷繫上衣帶。

阮梨一個眼神,抱月忙上前伺候李叔懷穿鞋襪。

她繼續道:“妾身家裡世代都是隻娶一房正妻,將軍也知道,香盈姑娘的事兒父親很是不贊同。”

正欲說出要香盈喝下不孕藥時,李叔懷忽然抬眼,透出幾分冰冷。

“岳丈大人是對太后懿旨有所不滿?”

阮梨心中一驚,忙矢口否認,將剩下的話都噎回肚子裡,眼睜睜看著他離開。

……

盈香閣裡隱隱還有血氣。

李叔懷不悅:“不知道收拾一下?”

趙婆子為難道:“姑娘不許,說要收拾就連著滿屋子佈置都給撤了去,您又不準撤……”

“廢物,明日前全都換一遍!”

“是。”

趙婆子領命,將門關上後便去準備了。

香盈在帳子裡縮著,維持這般姿勢已有將近一個時辰,聽見李叔懷聲音也不曾動彈分毫。

李叔懷並不在意。

他將香盈碎髮拂到耳後,動作輕柔。

“你捅了我兩刀,我也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是不是就能不再生我氣,將我再放回心裡,嗯?”

“是本將軍不好,不該給你下毒,不該胡亂處置你的父母……”

“可是盈盈,你太片面。”他低聲道。

“你以為你是被人販子拐走,但其實是他們想要個兒子傳宗接代,故意將你丟在糖人攤前。”

“換了五兩銀子後,他們就把你忘在腦後了。”

香盈不由得呆愣在那兒,而後嘶啞著嗓音譏諷道:“胡說八道。”

“不過是美化自已小人行徑。”

李叔懷卻說:“盈盈那般聰明,是不是胡說八道你一想便知。”

他不再言語,彷彿真在給她思索時間。

香盈臉色越來越白。

她的確,從未在李叔懷面前說過自已是在糖人攤前被人販子拐走的。

風從支開的窗子刮進來。

半晌,她才閉上眼睛開口:“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盈盈,他們都不要你了,你為何要因為他們的死與我互生嫌隙。”

“只有我一直對你不離不棄。”

“盈盈,我為犯下的錯跟你道歉。”

“而你從前所作所為我也不再追究。”

李叔懷雙手捧起她的臉,眼底似有萬般深情。

“我們重新開始可好?”

“怎麼重新開始?”香盈反問,抖了抖腕上鎖鏈,冷冷道,“像囚禁畜生一樣把我關起來嗎?”

“這不是關著你……”

他喃喃解釋。

“我太害怕再次失去你了,所以才讓你在這兒。”

“盈盈若是悶,我給你換個大些的屋子,長一些的鎖鏈……”

香盈抬手便要扇過去,被他緊緊攔住。

“我是活生生的人!”

“不是你的玩物!”

鎖鏈胡亂響個不停,像她毫無章法的拳腳。

李叔懷胸口一痛,他狠狠咬牙,將她手腕鎖死。

“你記住!”

他陡然生怒,拔高了聲音,語氣裡帶著癲狂佔有。

“前提,你是我的人。”

“然後,你才是活生生的人。”

鮮血滲透他月白外袍。

香盈恨恨盯著他。

他這才發現她臉上隱約指痕。

“誰做的?”

“與你無關。”

李叔懷沉下臉,心裡已有了答案。

“你放心,本將軍會為你討回一個公道。”

“不必。”香盈冷冷拒絕,厭惡的撇開臉。

“呵呵,怎麼不必。”

男人又輕笑,“除了本將軍誰還會為你做主,你放心,阮梨對你做的,日後我會加倍讓她奉還。”

說完後他便離開,吩咐趙婆子今後除了他,任何人不許踏入盈香閣半步。

待回到書房後,端武不多時便神色凝重進來,從懷裡掏出一封信。

“將軍。”

他猶豫道:“方才有位公公,自稱是替晏提督來給了這個。”

李叔懷接過。

他展開看完,眸色漸深,忽然起身:“備馬,我要出門。”

端武一愣,“去哪?”

“平靖關。”

平靖關遠在明州,離京城快馬也要一日。

李叔懷胸前血跡殷紅,他連忙勸道:“將軍傷勢還未好,不如屬下替您去辦。”

眼瞅勸不住,他一急便將香盈搬出來。

“將軍不在這些日子,姑娘可怎麼辦,您就不擔心嗎?”

腳步一頓,李叔懷轉了方向,語氣冷如冰霜。

“你先去備馬。”

盈香閣院門再次被開啟。

趙婆子正在房中收拾,窗戶大開,香盈坐在桌案前。

四目相對。

李叔懷道:“我要出府一陣子。”

“所以你我二人婚期要再延,可如果我回來沒見著你。”

他聲音冰冷。

“我會把你那位死在山上的朋友屍體,剁碎了餵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