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房間裡的人影與黑影交纏,隨後又歸入寂靜,一個人影飛了出去。方多病吐出一口氣,思考再三還是放不下心,決定出去看看,剛拿起劍,就聽到屋外走廊上自己的門被敲了敲。

方多病嚇了一跳,偷偷看過去,原來是李蓮花和喬婉娩站在屋外。

李蓮花叩了叩門,倒也不介意方多病沒說話,提高聲音喚了一句:“方多病,千萬別出去啊。”

喬婉娩無奈扶額,有些好笑,“你多大人了,怎麼還嚇唬小孩子……”

李蓮花不以為忤,摸摸鼻子笑嘻嘻過來拉喬婉娩,壓低聲音說悄悄話,“我這是保護他呢。”

喬婉娩就笑著嗔他一眼。

兩個人走到拱形洞門口,方多病的房門開了,兩個人回頭望去,方多病果然沒出來,只是站在屋子裡的暗處問他們,“李蓮花,喬姑娘,你們要去幹嘛啊?”

喬婉娩轉身,彎彎眼睛笑了笑,安撫方多病,“方少俠不用擔心,我們去蓮花樓,要寫信給我們的一個朋友。”

方多病頓了頓,又問,,“那阿風姑娘呢?”

“阿風就在屋子裡。”喬婉娩回道,“我們兩個人明天來找你們匯合。”

方多病顫著聲音問,“那阿飛呢?”

喬婉娩沒說話,去看李蓮花。李蓮花嘶了聲,“阿飛啊,他出去查案了啊。”

方多病在暗處裡的身影動了動,聲音變大,“剛剛是怎麼回事?他的武功不是不厲害嗎?還是說你們一直都在騙我?!”

小孩子生氣了呢,喬婉娩抿抿唇,猶豫著怎麼解釋。

李蓮花卻上前一步,理直氣壯道,“方多病啊,我是不是之前就說過阿飛武功很厲害。”

方多病質問的聲音一滯,後面的話就卡在了喉嚨裡。

李蓮花攤手,“所以,我不是一直都在讓你和阿飛保持距離嗎?”

李蓮花得理也饒人,連忙又開口,“不過也沒事,這個阿飛呢他雖然武功高,但是也不是濫殺無辜不分是非之人,他去查案,你放心吧。今天晚上呢,方大刑探就安心休息,等明天或許事情就水落石出了呢。”

方多病委委屈屈地應下,慢慢關了房門。

喬婉娩在一旁歎為觀止,看看李蓮花又看看那邊的方多病,咋舌,“蓮花,你……”

李蓮花無辜地笑笑,拉著他轉身向門口走去。

回到房間的方多病越想越不對,明明阿飛可以不進來,為什麼一馬當先就進了太平廟?還有,李蓮花剛剛還說門被鎖了出不去,現在就要帶著喬姑娘走啦?!

方多病又湊到窗戶邊上,想看看李蓮花有什麼辦法出去。然後就看見了……

李蓮花三兩步攀上牆壁,翻了過去。

方多病:……

喬婉娩:……

如果是笛飛聲在這裡,或許會說一句,“婆娑步,果然是你!李相夷!”

但這裡是方多病和喬婉娩,方多病憤憤離開了窗戶,暗想李蓮花真無賴,喬婉娩垂了垂袖子,摸到著手腕上的佛珠想著當年笑的眼睛彎彎。

當年啊,四顧門剛成立的時候,李相夷作為門主忙的厲害,再加上四顧門剛剛成立,規矩什麼都需要上面的人切身引導,她連著一個月都呆在四顧門忙的腳不沾地,更沒有時間出去,平常閒暇的樂趣只剩下了賞花和賞月,把她悶的不行。一天晚上就忿忿地對雲風說,“我才不要待在這裡當管家呢!”喬婉娩轉了轉眼睛,“最晚明天!我就走了!”

結果第二天一天李相夷還是沒有來找她。

喬婉娩晚上就坐在院子裡的茶亭下,憤憤不平地盯著月亮,和阿風說,“我等普渡寺晚上的鐘響了立馬就走!”

喬婉娩盯著月亮,月亮掛在牆上看著她,過了一會,鐘聲還沒響,月亮下突然出現了心上人,心上人也笑著看著她。

李相夷就趴在牆上,沒心沒肺地衝她笑。

喬婉娩氣就消了一半。

“阿娩……”回憶裡的李相夷喚她。

“阿娩……”面前的李蓮花也喚道。

回憶裡的李相夷從牆上翻下來,朝著她的方向撲過來,站在她面前伸出手,眼睛亮亮地像是在發光,“阿娩,我們跑吧。”

面前的李蓮花開啟拱門鎖,朝著她的方向走近兩步,站在她面前伸出手,聲音溫溫地含情呢喃道,“阿娩,我們走吧。”

喬婉娩含笑,如同十二年前一樣,柔和地將手放在他手心,堅定地說,“好。”

十二年前的兩個人一起遊歷四方,去看看師父師孃小住,相夷陪師父飲酒,她陪師孃種花,一起去排隊買桂花糕,一起去江山笑屋頂看星星,朝夕相對載笑載言。

十二年後的今天,二人並肩攜手一起走進黑暗,喬婉娩希望以後有一天,兩個人還可以去山上陪師孃種花,排隊買桂花糕,去江山笑屋頂看星星,朝夕相對載笑載言。

………………

李蓮花拉著喬婉娩的手向前慢慢走出太平廟,手不由得緊了緊,他的眼睛在黑暗裡會有些失明,朦朦朧朧地看不清楚周圍。

李蓮花摸了摸袖子,沒找到火摺子,想起來自己離開房間的時候好像忘記了帶上它,心裡就有些忐忑不安起來,但是又不想讓阿娩發現自己的眼睛有問題,李蓮花就硬著頭皮往前走,喬婉娩拉過他失笑一聲,從袖子裡拿出來火摺子吹亮。

李蓮花的眼睛這才能看到些什麼,原來剛剛的前面是一塊石壁,他看到有火光閃爍朦朧,火光後映照出來的是他的心上人的笑顏。

後面的路,就變成了喬婉娩拉著李蓮花向前走,走著走著,喬婉娩會叫他一聲,“蓮花?”

李蓮花嗯一下,然後問她,“怎麼啦?”

喬婉娩興致勃勃地說,“我要睡一樓靠近窗戶的房間,那裡可以看到你種的花!”

李蓮花想了想,“那個屋子前幾天是關押郭家父子的地方,我今天早上已經用艾葉薰香薰了一回,如果你要住那個房間我就再打掃一遍。”

喬婉娩站住腳步,看著火光下李蓮花的眼睛嘻嘻笑起來,又叫他的名字,“李蓮花!”

李蓮花不解地看她。

喬婉娩卻又不說話了,只是拉著李蓮花的手腕向前走過去。

李蓮花被喬婉娩拉著,一低頭就看見喬婉娩手腕上的佛珠串,忽然又想起來一句詩。

“願逐月華流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