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們表情複雜地看著這群新來的聯邦人。
他們的國家蒙受如此巨大的苦難，正是拜聯邦所賜。
曾經有武裝份子領袖表示，每一個聯邦人，不管是否對中陸的慘劇知情，都是有罪的。
因為聯邦人幸福的生活便是建立在中陸連年戰亂的苦難上。
雖然那人多年前就已被聯邦異能局派人殺死了，但他說過的話始終迴響在中陸人的腦中。
兩撥人沉默對視著，聯邦的抗議者們搞不清楚現在的情況，中陸難民則是……在等廣播。
之前每次有大量新人進來時，都會響起那位個自稱“哈爾”的大人的聲音，告訴新來者這裡是子鼠大人的聖域，可以放心地接受庇護，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
當然，他們寧願等廣播也不開口，多少還是有些心理上的膈應在的。
大部分中陸人從小聽著“不聽話就要被聯邦惡魔抓走”、“家裡有油就會吸引來惡魔”這些故事長大。
哪怕明知眼前這些人不是聯邦的軍隊，應該只是和他們一樣的普通人，曾經的中陸難民們也不知道該和他們說些什麼好。
然而，廣播許久都沒有響起。
並不是廣播壞了，或者哈爾在摸魚。
是夏青木故意的。
他就是要打破雙方的這種隔閡。
第一個打破尷尬沉默的，是已經在虛擬空間養得有些白嫩起來的愛莎。
她甚至還長高了一點。
虛擬空間裡雖然沒有肉身，只有精神體，但夏青木和哈爾設定了演算法，讓這裡完全模擬現實世界，精神體的外貌也會因為生活方式有所改變。
“你們好，遠道而來的朋友們，這裡是子鼠大人的聖域，歡迎你們的到來！”愛莎開口道。
她和來自西陸的醫生已經相處得很熟悉了，這些聯邦人看起來和醫生長得差不多，也並非真的是什麼惡魔。
“孩子，你好，請問這裡是天堂嗎？你說的子鼠大人是天堂的天使，或者這裡的管理者嗎？”
一位老人用慈祥的語氣問道。
他正是不久前被異能局副局長維斯殺害的那位年邁老師。
“聽上去像邪神……經書裡可沒有叫這個的天使。”他後面有個年輕人嘟囔了一句，立刻捱了老人一柺杖。
“我們也不清楚子鼠大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只是在聖羽國對我們的國土發動侵略後，我們這些本來應該慘死的人，不知為何靈魂都到了這裡。
“這裡不光有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甚至還有很多我以前聽都沒聽過的東西……”
愛莎從一開始的稍微有點膽怯，到後來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她把中陸難民在虛擬空間的生活都告訴了聯邦抗議者們，包括了無限飲食售貨機、虛擬實境遊戲等前所未有之物。
她說得興高采烈，抗議者們都不由羨慕起來。
“真的有這樣的人間天國嗎？”
“感覺比聯邦強多了。”
“就聯邦那德性還是掠奪了數不清的國家才有的呢……”
學生們低聲交談。
愛莎說完後，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開口問道：
“請問你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呢？之前進入聖域的全是I國、A國、S國的難民，但你們明顯是聯邦人，有些人衣服上、臉上還有聯邦的國旗，為什麼聯邦也會一下子死這麼多人？”
雖然不清楚子鼠大人的聖域到底是什麼原理，但至少這裡是死後之人才會進入的世界這一點，所有難民包括孩子都很清楚。
中陸的孩子們對於生死方面，有著比和平國度的孩子更深刻也更無奈的見解。
畢竟，炸彈不會因為炸到孩子就減少威力。
老人剛要開口解釋，半空中突然出現了許多大螢幕。
螢幕上是不久前在聯邦發生的場景。
校園中，抗議者們為了幫助中陸的人民，高呼著愛與和平，抨擊聯邦的種種暴行。
“嘿，我看見我了！這是我演講時的畫面！”
“我知道，我就在你邊上除錯廣播裝置呢。”
“我也找到我自己了，天吶，我真應該穿上我最好的衣服再出門的……”
“畫面上的字幕是什麼語言，中陸語嗎？”
“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剛剛那個中陸的孩子說的好像不是聯邦語啊，我居然能聽懂！”
“真是太神奇了，這裡果然是天堂吧……”
抗議者們有的因為自己的慷慨陳詞興奮起來，有的對自己上鏡表現不夠滿意，還有人則一邊看著半空中的螢幕，一邊打量對面難民們的反應。
比如那位年邁的老師。
難民們都在抬頭看著畫面，接受著來自他們所憎恨的那個國家的資訊。
“眾多中陸國家的領土受到侵略，至少十萬人死去，其中有四萬是孩子……
“……
“我們到底算什麼啊，我們的聯邦到底是多麼邪惡的國家啊！”
最大的那塊螢幕上，正在播放近期印象裡最大的一段反戰演講。
愛莎看著那塊螢幕，眼睛亮晶晶道：
“原來聯邦也有這麼多好人！我以為只有醫生會這麼傻呢！”
“你在胡說什麼呢，我哪裡傻了！”醫生走到愛莎身後，埋怨道。
“你還不傻呀，要不是有子鼠大人，你都跟我們一起被聖羽國殺死啦！”愛莎笑嘻嘻道。
“您是？”
年邁老師好奇地看向醫生，他沒想到會在中陸難民裡看到一張西方世界的面孔。
“嘿嘿，我只是一個從鐵十字國到S國的普通醫務志願者罷了。”醫生說。
年邁老師肅然起敬，他身後的學生們也露出敬佩的表情。
“了不起！”
“我們也應該早點行動起來的！”
“我又燃起鬥志了，子鼠大人能不能讓我們回聯邦，我還要繼續法克那幫邪惡的政客！”
“別鬧了，我們又打不贏那些超能力者。”
“打不贏也要打，東方那位偉人說過，槍桿子裡面出政權，我就不信政府的邪惡超能力者能扛得住一發火箭炮！”
看著螢幕中的畫面，以及對面那些聯邦人的表現，中陸難民們是否會都露出釋然的笑容？
這是不可能的。
還是有許多人用憎恨和懷疑的眼神看著他們。
聯邦都殘害中陸幾十年了，你們現在才知道，才說要制止？
早幹什麼去了！
你們這些人的父親母親、爺爺奶奶，都是站在中陸人的血骨上，才給了你們美好的生活！
而中陸，只有血和淚。
雖然現在得以生活在子鼠大人的聖域中，但這些難民的憎恨從未減輕。
反而虛擬空間的生活越是美好，他們越是憎恨聯邦。
他們的很多親人、朋友在子鼠大人到來前就慘死在聯邦和聖羽國的迫害下了，那些人永遠無法過上這樣美好的生活，甚至連想象都未曾想象過……
只有少數人，比如愛莎，發自真心地歡迎聯邦抗議者們的到來。
“我已經知道你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了，我叫愛莎，很願意和你們做朋友，我可以帶你們參觀和了解聖域的生活。
“對了，你們當中如果有單身的女孩子的話，不如考慮一下我身邊的這個笨蛋醫生，他這幾年光知道做志願者，都三十好幾了都沒談過戀愛……”
“用不著你多嘴！”醫生不悅道。
“當然，愛莎，我們非常願意和你做朋友！”
“這位志願者朋友，您的心理性別是男的還是女的？”
“單身的男孩子可以嗎？你長得正好是我的菜誒！”
在愛莎的帶動下，氣氛終於活躍了起來，原本對峙著的兩群人以她和醫生為中心，漸漸交融在一起，開始對話、交流、聊天。
竟然有些難民還並不情願，只是勉強回應著對方。
恨不會輕易消失。
愛倔強地綻放著。
年邁老師欣慰地看著這一幕。
他知道，更好的未來將從這裡出發。
一種奇妙的能量正在從愛與恨中的交錯中誕生……
……
新月國上空。
決戰仍在繼續。
夏青木遭受三名十二星宮輪番的絕招重創，瞳孔變得渙散。
星宮們都露出得逞的表情。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中陸暴發戶，終於要迎來符合他身份的結局了！
敢違逆聯邦者，唯有一死！
水晶座機甲爆發耀眼紅光。
骨龍座面前凝聚出法則力量。
日晷座單手托起燃燒的小太陽。
“在我的國度，三大星宮們的聯手一擊能令一切反抗者歸於塵埃！”聖羽座宣言道。
他的聲音如天雷滾滾，從天穹壓了下來。
夏青木睜開了眼。
黑色的恨和白色的愛此刻在他眼眸中融合。
他雙目中的瞳孔，化作一對陰陽魚。
“我終於到達了，愛與恨的彼岸。”
他的聲音中蘊含著令星宮們悚然心悸的東西。
這不像人的語言，而是某種——神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