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慢些呀!奴婢給您梳的髮髻都亂了——”

“亂就亂了,不然阿衍哥哥又要說我了!快些快些!”

少女一身鵝黃色的留仙裙,一路小跑著,穿過長長的水榭曲橋,身後跟著幾名宮女。兩袖垂落的飄帶隨著步伐飄動,腰間玉飾叮咚,仿若一隻誤入凡塵的翎鳥。

其實鄔夏夏今日是打算很早起來的,但因為馬上就要春宴了,要準備的事情實在太多,加上那些做不完的課業,她是真有心無力啊。

所以她今日特意準備好了說辭,能躲一天是一天!

雪苑,榭心亭。

榭心亭位居湖中心,紗幔縹緲,風鈴搖曳。

遠遠看去,倒頗有江南的一番風味。

一道身形修長的白色身影佇立在榭心亭內,波光粼粼,微風輕吹起他的衣袂,彷彿已等待了有一會兒了。

“阿衍哥哥,我來啦——”

人未到,聲先到。

走近時,是一張尚未完全長開的嬌美面龐,明眸皓齒,一雙大大的琥珀色眼睛增添幾分靈氣。

少女微微喘著氣,頭上梳著少女髮髻,不知道是否是方才小跑的原因,稍有些凌亂,細看,還有一對朱釵竟只戴了一隻,歪歪斜斜的。

看她如此模樣...

小公主怕是又起晚了罷,沈衍無奈一笑,眸中卻不含任何責備。

引梅為難地看了看公主的後腦勺。

不能怪她!

還不是因為她姐姐引月早晨不在,所以今日是她為公主梳的妝。她手藝向來不好,動作還慢,公主不怪她,她倒是難過自已心裡的那關。

“要叫老師,不可逾距。”

沈衍手握摺扇,輕輕打了一下鄔夏夏毛茸茸的小腦袋,糾正了她的言辭。

“噢...”鄔夏夏撇撇嘴,聽話地應了一聲。

又來了又來了,她就是不滿阿衍哥哥這幅少年老成的樣子,明明不過才二十,怎的就跟她父皇那般,做事一板一眼的。

沈衍知道小公主的心思。

因著當年荀胤大師的那番話,金國上下都格外尊敬著她,將她供的像個吉祥物。在他還年少時,皇上就命他常伴公主左右,悉心教導。

十年如一日,他從未懈怠過。

這幾年來,可以說上話的其實也就身邊幾個婢女,除卻帝后,沒有人可以與她真正交心。

除此以外,也就只有他了。

因此小公主對待親近之人向來不願規規矩矩,可沈衍自小的教導讓他無法跨越心裡的那一關,即便是想親近,卻也依舊守著該守的規矩,故而總惹得小公主生悶氣。

沈衍將思緒拉回,抬眸溫聲道:“昨日佈置的課業,公主可有完成?”

“已經完成啦。”

鄔夏夏興致懨懨,眸中光亮都暗淡了下來:“老師今日又要佈置什麼?”

她有些失落,每日來還沒和阿衍哥哥說上幾句話,就聊到課業上去了,實在是乏味。

等等,時機差不多到了!

她悄悄衝著身後的引月眨了眨眼,後者立馬會意,恭敬上前,福了福身。

“沈大人,公主這幾日除了要完成您佈置的課業,還得準備春宴事宜,幾乎忙的喘不過氣。”

“您瞧,公主還瘦了。”

鄔夏夏撇嘴:“引月姐姐,你和他說這些作甚,他才不會管本公主死活呢。”話雖這樣說,心底快把引月崇拜了個遍。

引月姐姐不愧是生了一張巧嘴,把她說得更慘了,她就不信阿衍哥哥真的不管她!

她又瞄了幾眼男子的表情。

不過感覺阿衍哥哥今天好像不是很嚴肅,她能再得寸進尺一下求他帶自已出宮嗎?她真的不想天天看那些寫滿大道理的書了!

殊不知,少女這些小表情早就落入了沈衍眼裡。

不過今日沈衍本就不是來催她課業的,就順著意思說下去了:“課業該是循序漸進.....”

還沒等鄔夏夏高興,又聽到他的下一句話——

“皇后娘娘命臣教公主樂藝,也算是相對放鬆的課業了,請公主即刻隨臣前去罷。”

沈衍知道小公主在想些什麼,所以特意又添了一句。

“今日只需耐心聽著即可。”

鄔夏夏認命地低下頭。

反抗的話早在心裡唸了無數遍,但並沒有什麼用,她只是乖乖地跟著沈衍走在宮道上。

還未走到沁芳苑,就聽見廊下有宮女們圍成一團在竊竊私語。

“哎你們聽說了嗎,宮裡是不是新來了位質子殿下啊?”

“什麼殿下,不過就是個罪妃之子,在魏宮,連咱們都不如呢!”

“啊...那豈不是到時候連皇陵都沒得進?”

......

質子?罪妃?

她離得稍遠,只依稀聽清幾個字眼。

剛想湊近看看,眼前就出現了一隻大手擋住視線。

鄔夏夏撥開眼前的手,視線從遠處移到沈衍的身上,好奇地問道:“阿衍哥哥,近日宮中可是來了什麼人?”

聽小公主又不喊他老師了,沈衍無可奈何地收回手。

也罷,私下也無人聽得...

便由她去罷。

他思索片刻,認真道:“臣也只是聽父親提起,魏國似乎送來了一名質子,公主日後也許會遇見,但公主謹記,不可主動招惹此人。”

沈衍聽父親說起過,此人在魏國地位不高,母妃因罪處死,在宮中常受欺凌。

宮裡向來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更遑論皇室中人的手段,但此人能在如此境遇下毫髮無損地活十餘年,想來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知道啦。”

鄔夏夏撇撇嘴,並沒有把這個人記在心上。

她一向資訊閉塞,不太知曉魏國皇室的事情,自然也提不起什麼興趣。

唉,還是先顧好自已吧....

要是偷懶在春宴上出糗,別說母后會把她如何,她自已都想挖個坑把自已埋了。

苦惱,頭大,不想去。

“公主,那奴婢先回昭粹宮了。”引月停下腳步,將外衫交給引梅,恭敬對鄔夏夏道,“娘娘說,公主若是午時得空,可以回去與娘娘一同用午膳。”

“知道了,引月姐姐。”少女乖順地點點頭。

沈衍停下腳步,向引月微微點了點頭。

見引月漸行漸遠,他們才繼續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