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月急忙向高貴妃稟報:“娘娘,柳大人受了重傷,被關起來了。”

高貴妃拿著茶盞的手一頓,眼底劃過困惑。

“他竟然沒死?陛下沒有殺了他嗎?”

芳月搖搖頭:“奴婢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麼,奴婢聽那晚看守宮門的小太監說,陛下確實命人在柳大人胸前刺了好大一個窟窿。”

她撓了撓頭:“但具體人有沒有死,奴婢也不知。”

高貴妃擰起了眉,她倒是有些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了。

眼睜睜看著自已的臣子在眼皮子底下帶走自已的女人,難道不應該就地把二人處決了嗎?

皇后縱然是個例外,可柳思牧不過區區一個尚書,皇上到底為何不直接殺了他。

如今留下了個隱患,若是在牢裡問出了些什麼,尤其是那些個密信,萬一查到她頭上來,簡直是給自已徒增煩惱。

高貴妃思考許久,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眼底劃過一絲精光。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將另一件事捅破,來掩蓋這個風險。

她勾唇,皇后姐姐,別怪她....

原本,她也只是想破壞皇后和陛下的關係,順便讓皇后不那麼順利地生產,若是運氣好些,指不定這一胎也就沒了。

可惜,就差那麼一點點。

九月中旬,鄔夏夏還是生下了一個粉雕玉琢的皇子。

蕭景硯抱著孩子,來到了她面前,激動道:“夏夏,看,這是咱們的孩子。”

第一次,他笑得像個尋常人家的父親,像是回到了兒時母妃還受寵的那段時光,這般真切的喜悅,他已有十餘年不曾感受過了。

而這一切,都是他的妻子帶來的,她給了他全新的家,給了他希望。

他坐在了榻前,期待地從她眼裡看到同樣的喜悅。

“他的眼睛很像你,琥珀色的,那麼好看。”

鄔夏夏虛弱地躺在榻上,聽到他的聲音,她扭頭看了過去。

她並沒有看男人手中抱著的孩子,那雙有些疲憊的眼裡卻滿是堅定:

“蕭景硯...你答應我的,放過阿衍哥哥....”

話音落下,男人的笑就這樣僵在了臉上。

良久,他有些不太自然地轉身把孩子交給了身後的嬤嬤,快速斂了斂情緒,才敢看向榻上的女子。

“夏夏放心,日後,我不會再去打擾他。”

鄔夏夏仔細地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確認了男人不是在誆騙她後,她才徹底脫了力,像是了卻了心中所願。

她轉過身,閉上眼:“我累了,你走吧。”

蕭景硯眼底滿是失落,落在空中的手頓時僵住,他本想和她一起討論孩子的名字。

可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正眼瞧過這個孩子一眼。

他自嘲地笑了笑,想替她將被子再拉上去些,女子卻不著痕跡地再往裡挪了挪,避開了他的動作。

他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扯了扯唇角:“夏夏,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來看你。”

男人轉身,狼狽地離去。

接連幾個月,蕭景硯雖然每日都來看她,但鄔夏夏從不理會他,遠遠比之前還要淡漠許多,但他不在意,只要她還活生生地在他身邊,他便心滿意足了。

他給小皇子取了名字,蕭鴻,並直接封他為太子,悉心培養。

這孩子生來便十分聰穎,尚在襁褓中,便知曉喚他父皇,衝著他笑,每每想到這是他和夏夏的孩子,他便恨不得把江山也一同給了他。

只有他和夏夏的孩子,才配得上這至高無上的一切。

只可惜,鴻兒生來便沒有母愛。

和他一樣。

“陛下,沉夏臺那邊的暗衛....”曹全試探了一句。

先前陛下曾對他說過,皇后生下孩子之後,便徹底解了對她的禁足,眼下都已經過了那麼久,也該撤了那些守衛了。

蕭景硯思考片刻,嘆了口氣:“都撤了吧。”

“是,陛下。”曹全欣喜道。

如今皇上和皇后也算有了孩子,這往後總能安穩地把日子過下去吧,他想。

這幾年,他是親眼看著皇上與皇后相互折磨過來的。

但木已成舟,人總得向前看。

他還是盼著帝后能重歸於好,共享這大好河山。

但這一次,曹全的期望落了空。

沉夏臺的禁制才解除,就有一人二話不說就去找了皇后。

鄔夏夏正坐在窗前,安靜地在桌案前寫著什麼,地上被風吹落了不少的紙張,上面寫的都是同一個字,衍。

“妹妹見過皇后姐姐!”

高貴妃站在屏風外,朝著她盈盈一拜,目光卻不著痕跡地落在了那些紙張上。

她的眼底極快地掠過一絲陰暗,笑容漸漸消失,眸中不屑地看著不遠處的那抹倩影上。

這次,她不會再心軟了。

“你怎的今日過來了?”

鄔夏夏淡淡看了她一眼,將筆擱下,青芷扶著她起了身,來到她面前。

“妹妹還未恭喜姐姐順利誕下子嗣,這不,陛下剛解了姐姐宮裡的禁足,妹妹就來看姐姐了!”

高貴妃親暱地挽過她的手,帶著她落了座,將芳月手裡拿著的八珍湯放在她面前。

“這是妹妹親手做的,姐姐身子虛弱,正是該好好補補才是!”

鄔夏夏淡淡地瞥了一眼,眸中微閃。

想起那暗無天日的一個月,男人就是日日逼著她喝這種湯藥,如今再看,她忍不住有些反胃。

她微微皺眉,並沒有打算喝。

高貴妃看她的神情,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過她今日本也不是真的來送湯藥的。

正巧又起了一陣風,將一張紙吹到了她的腳下。

她假裝好奇地撿起,看著上面的字,輕輕地念了一句:“衍....”

果真,皇后的心上人並不是陛下,而是那個已經死了的沈衍!

她眼眸一轉,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誇讚她。

“姐姐的字真好看,當真是字如其人!”

鄔夏夏默不作聲地抽走了她手裡的宣紙,耳邊的話卻是再次帶她又陷入了回憶之中。

她兒時不愛讀書寫字,卻唯獨喜愛看那些話本,阿衍哥哥拗不過她,只好對症下藥。

他竟然真的從宮外買了好幾本話本,這些故事固然很合她的心意,但裡面每一本里的女主角幾乎都是因為字跡太過新奇而被嘲弄,大差不差。

起初她不以為意,看多了這個設定,就有些煩躁了。

那日,趁著阿衍哥哥還沒走,她大著膽子攔下了他,逼問他是不是嫌她字醜,才給她帶這些話本。

原以為他至少會給她些面子,沒想到阿衍哥哥竟真的點了點頭。

她瞬間不高興了,轉身氣哄哄地把自已關進書房練字。

她小時候的脾性很大,也很驕縱,哪怕是為了賭氣,她也得練出一手好字,給他點顏色看看。

鄔夏夏有些恍惚,細細摩挲著紙上的那些字,眼底盡是難得的溫柔。

她的字,都是阿衍哥哥教的。

“姐姐?”

高貴妃見她一臉沉溺在回憶裡的模樣,心底的嫉妒越發難以掩飾。

她明明不愛陛下,可陛下卻對她這般死心塌地,而她卻只能做個替身……不,她連替身都算不上。

憑什麼!

她倒要看看,當心中唯一的執念也崩塌的時候,她會是怎樣一副模樣呢?一定很可憐吧?

高貴妃裝作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姐姐,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嗎?”

“他,是不是叫沈衍啊.....?”

話落,鄔夏夏仿若如雷擊中,僵硬地轉過頭看向她。

“你怎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