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名僧人就這麼盯著法澄大師看著。
法澄大師不說話。他們也不說話。
法澄大師身體一動不動，他們身體也一動不動。
一陣風過，那五名僧人的僧袍破爛之處被吹了起來，各自露出身上的面板來。
我心下好笑，捂住了嘴，眼睛往下一看，只見秀盈也捂住了嘴。我們終究忍住了，沒有笑出聲來。
那五人中終於有人開口說話了，一人粗著嗓子道：
“大哥，我聽說和尚圓寂之時也是這般模樣。”
“胡說，哪有和尚是站著圓寂的。”那被喚大哥之人答道。
五人中一身材高大的僧人開口問道：“大哥，這老和尚站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我心下暗暗納悶，他們也是僧人，怎麼一口一個“大哥”，一口一個“和尚”。
只聽得那被喚大哥之人道：“我也奇怪了，這活佛寺的法明老和尚已經去少林寺了，這應該沒有別的老和尚了。且不管他，咱們進去喝酒吃肉去！”
說罷五人便要往寺門而來。
法澄大師開口道：“阿彌陀佛！”
那五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法澄大師繼續道：“老衲法號‘法澄’，已在這恭候幾位多時了。”
那身材高大的僧人大聲道：“你這老和尚怎麼來騙老子？法字輩的和尚都去少林寺了。”
那五人登時哈哈大笑。
法澄大師緩緩地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老衲自莆田少林寺而來，今日路過此寺，得知五位在寺中逞惡行兇，所作所為不似佛門中人，特來相勸。”
那被喚大哥之人笑著道：“我們心中有佛，喝酒吃肉那是再正常不過了。咱們就當你是法字輩的和尚好了，好酒好肉備好了麼？”
法澄大師搖了搖頭，道：“罪過，罪過！”
此時馬蹄得得，卻是我和秀盈的那兩匹馬奔到了寺廟門前。之前我和秀盈留它們在門口吃草，一時並未留心它們去了何處，怎麼在這時候卻又跑回來了。
我暗叫：“不好。”
果然，那五人中便有人喜道：“大哥，這活佛寺的和尚還真是聽話，已經備好了兩匹馬了，這馬肉我可還沒嘗過呢。”
那被喚大哥之人聲音中也帶有得意：
“好肉有了，那好酒應當也備好了，咱哥幾個今晚痛痛快快地喝！”
法澄大師又搖了搖頭，道：“罪過，罪過！”
“你這他孃的老和尚，別來掃老子的興！”那身材高大的僧人揮起碗口一樣大的拳頭便往法澄大師打去。
法澄大師雙手合十的姿勢並未動過，只見他黃袍一動，雙腿也未曾彎曲，往後這麼直直一躍，落地時也是悄無聲息，躲開了這一拳。
我暗暗喝了個彩。
那身材高大的僧人見一拳不中，又出十數拳，法澄大師還是那樣連躍十數次，都躲了開去。但法澄大師一直往後躍，這次已經躍到了距離寺門不到三寸的位置。
“你他孃的再往後跳啊！”又是一拳打來。
法澄大師雙手不再合十，陡然間點出一指，正是那大力金剛指。
那身材高大的僧人乍見之下，臉有懼色，急忙收拳向後猛退。但法澄大師這一指卻不曾停下，腳步貼地而行，便這麼一路指著過去，那身材高大的僧人此時已經不是往後退了，而是轉頭急奔，唯恐被其點中。
法澄大師直到回了原來站立的位置，才收回這一指，重新雙手合十。
身材高大僧人此時不明，仍道法澄大師還指著他，兀自往前奔著。
我瞧得明白，法澄大師這一指已然勝了這身材高大的僧人不知多少拳。
那被喚大哥之人聲音中已不再得意：
“五弟停步，大師不傷你性命。”
他轉而繼續對著法澄大師頗為恭敬地問道：“敢問大師這可是少林寺的‘大力金剛指’？”
法澄大師點了點頭。
就這麼一瞬之間，那被喚大哥之人眼神一閃，五人登時圍住法澄大師。
這五人同時出拳，但此時出的拳卻招式怪異，各不相同。五人中有兩人只單出左拳，但一人以極快之勢而出，另一人則是極慢之勢而出，另有兩人只出右拳，同樣是一快一慢，那被喚大哥之人卻是雙拳同出，速度不快不慢。
法澄大師被圍其中，五個方位，打來極快的兩拳，極慢的兩拳，不快不慢的兩拳。
五人六拳。法澄大師此時尚能招架。
但過不多時，原先只出極快的左拳之人此時變成了右手極慢出拳，其他三人亦是如此變化。
這麼一會兒工夫，兩快兩慢兩左兩右的拳法各自在這四人手裡變化了好幾次，只看得我眼花繚亂，太陽穴隱隱生疼，胸口處便似被大團棉花塞住，好不痛快。
秀盈輕呼了一聲，我才看到法澄大師此時右肩和後背已經中拳。
我掏出劍來，寺門一推，便看準一人便向他刺去。這劍雖然去得很快，但在途中我就已經知道刺得偏了。我腳步已然不穩，這一劍刺向了空氣。
我想那是被這五人的拳法搞得頭暈眼花之故。
但秀盈似乎沒有受到一絲影響，眼看著她身子輕盈，腳步穩健，在法澄大師身旁使著碧水掌法與那五人鬥了起來。
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那五人委頓在地，都已被秀盈點了穴。
我也委頓在地，是看秀盈的碧水掌法和這五人的拳法交替相鬥，頭暈目眩至極。
法澄大師道：“阿彌陀佛！多謝兩位施主出手相救，花施主能不受其拳法所惑，實乃高人，老衲慚愧得很。”
我說：“我也慚愧。”
秀盈道：“這五個壞和尚的拳法裡，隱隱有五行相生相剋之意，爺爺曾教過我一些五行學說，我也只是試了一試。”
那五人雖被點了穴道，但腦袋尚能動彈，他們登時面面相覷，齊聲道：“大俠饒命，大師饒命。”
這五人先前還兇狠至極，現下卻又如此膽小。
秀盈問道：“瞧你們五人也是僧人模樣，武功也不弱，為什麼要來這活佛寺欺負弱小？還要喝酒吃肉？”
秀盈聲音裡此時不免透露出了一股威嚴。
那被喚大哥之人道：“我們兄弟五個並不是和尚。”
此言一出，不止我和秀盈吃了一驚，法澄大師臉上也有驚訝之色。
但我想到他們之前的言語舉止，也就不再覺得奇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