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然晚上接到了遲玥的電話。

遲然本來是不想接的,但她放著不接,遲玥結束通話了之後又鍥而不捨地打了第二個。

遲然想了想,還是接通了電話,點了錄音,等對方說話。

“然然,你沒事吧?”遲玥問。

遲然看不到遲玥的表情,但只聽聲音就好像遲玥真的在關心她一樣。

但如果遲玥真的關心她,就不會什麼都不說地給她發訊息讓她去顧家找她。

遲然不知道遲玥是不是也在錄音,她現在對遲玥的信任度已經是負數了。

要是遲玥真的想害她,無論她現在說什麼,把這段通話錄下來之後發到網上去之後,大概又是一面倒的來聲討她的。

她連標題都幫那些只在乎流量而不在乎事實的小編想好了,什麼姐姐寬容大度原諒妹妹,妹妹卻死不悔改。

遲然不說話,遲玥也沒有立馬把電話結束通話,像是演獨角戲一樣帶著哭腔說:“我也不知道網上的人為什麼要這麼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推我的,以前我們的關係明明很好的,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遲然聽著只想笑,她根本就沒有推遲玥,現在遲玥卻直接給她定罪了,說她不是故意的。

當時她的手才剛剛碰到遲玥的手背,就算真的推了,遲玥也不會是往當時那個方向倒下去的。

在墓園裡的時候因為有氛圍的加成和她自己的心理作用,遲玥表現異常她下意識的就往靈異的方向去想了。

但現在回過神來再想,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鬼怪,都是惡毒的人心在作祟而已。

遲玥要是當時真的遇到靈異的事情了,為什麼現在能一口咬定是她推的,而不是自己摔倒的?

遲然忍著沒說話,想看看遲玥還能無恥到什麼程度。

而遲玥也不負所望地說:“我記得小時候在我上鋼琴課的時候,你就會坐在旁邊聽我上課,還會說我彈得很好聽呢……”

那是因為遲母要陪遲玥上課,不放心遲然一個人呆在家裡所以讓她一起去陪遲玥上鋼琴課而已。

不到十歲的小孩子怎麼可能有耐心在琴房裡老老實實待一個半小時,但要是她哭鬧的話就會被遲母拎到外面去教訓一頓,再在下課的時候被遲玥的鋼琴老師笑著問遲玥彈得好不好的時候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好聽。

“我去參加比賽的時候媽媽給我買了演出服,你看到了也會鬧著要穿漂亮裙子,我還和你說等你長大了我就給你買,結果現在卻……”

遲然原本已經模糊的記憶也跟著遲玥的話慢慢清晰起來。

都說人生中最大的濾鏡其實是時間。很多人在當時相處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又可憐又可恨,但在分開之後再回想起來,往往只會記得他們可憐的地方。

遲然對遲父遲母和遲玥也是。

在過去五年裡,遲然很少回憶起遲父遲母偏心的時候,只記得遲母去接她放學的時候在學校門口給她買的一根烤腸,在開學發新書的晚上給她的新書都包上漂亮的封皮。

但現在她突然想起來,遲母給她買烤腸是因為那天遲玥放學之後有社團活動,他們等她回家一起吃晚飯等到了晚上七點。遲母給她包書皮拿的是遲玥以前上手工課買多了的彩紙,遲母不想花錢買現成的塑膠書皮才親手給她包的。

遲玥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遲然卻從始至終一句話都不說。

遲然甚至都有點佩服遲玥能一個人說這麼多,直到遲玥突然話鋒一轉。

“我知道這五年裡都是阿衍在照顧你,你依賴他也是理所當然的,甚至……喜歡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但是我以為你知道的,五年前我和阿衍都要訂婚了,他已經能算是你的姐夫了……”

遲然的胸口一悶,但卻有種遲玥終於和她明說了的輕鬆的感覺。

“但在我回來之前你和阿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在乎,但你怎麼能在我回來還懷孕了之後還和阿衍糾纏不清呢……你真的讓我很傷心。”

遲然想說一直在糾纏不清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顧政衍,但她還是忍住了沒說話。

她現在算是明白了,遲玥根本不是一個能說得通道理的人,遲玥也根本不是她以為的好姐姐。

遲玥把她當然一個假想敵一直暗中針對她,在顧家人面前不著痕跡地離間她和顧家的關係,她也不是傻子看不出來。

遲然之前只是不願意用這樣的惡意來揣度她的親姐姐而已,但現在看來遲玥或許從來不把她當成親妹妹。

“然然,算是姐姐求你了,不要再纏著阿衍了好不好?無論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辦到我都會給你,你想要爸媽全部的遺產我也可以簽署放棄遺產繼承權的宣告書……”

遲然差點被氣笑了。

她從來沒和遲玥說過她想要遲父遲母的所有遺產,她只是想要她應得的一份,現在遲玥卻張口就來。

但遲然已經忍到了現在,也不會再說話了。

遲玥又一個人自說自話地說了一會兒,才結束通話了電話。

長達十幾分鐘的錄音自動儲存,遲然沒有點開來再聽第二遍來膈應自己的想法,而是拿出了紙和筆。

她現在還是得少用電子裝置,但遲然覺得明天網上大機率又會出現什麼新的風波。

雖然俗話說清者自清,可現在的事實就是很多清白的人在等到清白被證明之前已經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壓力選擇最極端的方式來自證清白了。

遲然想把她認為的真相都寫下來,無論她最後會不會把這篇小作文發到網上去去向這些與她無關的人證明她的清白。

從期末考試結束開始就沒有正兒八經拿筆寫過什麼的手這時候都有點不聽話的發抖,遲然的手在空白的一頁上懸了很久才落下第一筆。

事情該從哪裡開始寫呢?應該從她記憶中關於遲玥的第一印象開始,還是從遲玥的控訴開始呢?

但無論從哪裡開始,真正要寫下自證清白的話的時候,遲然又覺得很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