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怎麼我每次見到你，你都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呢？”

瑞德坐在病床邊上，一邊拿著一把小刀削蘋果皮，一邊笑著說。

遲然看著熟悉的病房，也有種無奈的感覺。

“難道不是你每次都選擇在這種時機出現嗎？”遲然說，“墓園和顧家門口可都不是能用順路和湊巧解釋的地方。”

瑞德笑了一聲，手一抖，長長的蘋果皮斷了開來，掉進了垃圾桶裡。

他重新起了一個頭開始削皮，聳了聳肩說：“但是你也不能因為這是有計劃有預謀的就否認我英雄救美的事實吧？”

瑞德削皮和遲然不太一樣，不是拇指壓著刀面往裡削的，而是刀刃朝外往外削的，看著就很彆扭。

遲然看著瑞德把剩下的一點皮削完，直接把蘋果放進來自己的嘴裡。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但遲然多少還是有點無語。

“你已經見過我姐姐了吧？”遲然問。

瑞德坦誠地點頭，咬著蘋果說：“沒錯。”

“既然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瑞德笑了笑，看著遲然說：“寶貝，我的目的不是找到遲玥聊聊天而已。成年人的世界是很複雜的。”

遲然也心情複雜地看著瑞德，“我也是成年人，謝謝。”

瑞德露出一點誇張的歉意，“噢，不好意思。差點忘了你都是能當母親的人了……按照你們國家的法律，你也到了能領證結婚的年紀了吧。”

雖然聽瑞德這麼說有點奇怪，但遲然前段時間剛過完二十週歲生日，確實可以領證結婚了。

遲然點了點頭，“到是到了，但也沒必要一到能領證的年紀就去領證結婚吧？現在不提倡早婚。”

瑞德支著下巴一邊咬著蘋果一邊含糊地笑著說：“顧也是因為不提倡早婚所以才不願意和你結婚嗎？因為覺得你太小了？那他和你上床讓你懷孕的時候怎麼不覺得你太小了？”

遲然的臉上一下子就燙了起來，她下意識羞惱地想要反駁，但卻不知道該反駁哪一句。

反駁顧政衍不想和她結婚不是因為她太小了，而是因為她是遲然而不是遲玥嗎？

這樣說似乎比瑞德的說法讓她聽起來更加可憐。

瑞德見遲然羞惱地抿緊了嘴唇不說話，突然覺得有點沒意思。

他站起身，把還剩下一半的蘋果扔進了垃圾桶裡，抽了張溼巾擦手的時候自言自語一樣地說：“真是搞不明白你們，明明你們自己國家的蘋果就很好吃，非要費了老大勁從外國進口皮厚得要命還一點汁水都沒有的蘋果。”

瑞德說完了又看向遲然，“你說是不是？什麼東西貼上了進口的標籤就都覺得高大上了，其實說不準好看的包裝下面是什麼垃圾玩意兒呢。”

遲然有點沒聽明白。

瑞德也不需要遲然回答，自己往下說：“人也是一樣的，有些人表面看起來光鮮亮麗，其實裡面早就已經爛得發臭了。”

這次遲然的第一反應就是瑞德是在說遲玥。

其實平心而論，遲然對遲玥的印象並不很深。

遲玥失蹤的時候她才十五歲，剛初中畢業。

遲然不太記事，小學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而剛上初中遲玥就出國留學了，對遲玥的印象最多的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走親戚的時候親戚掛在嘴邊的“玥玥真有出息，然然你要向你姐姐學習。”

但其他人把這句話說得越多，遲然反而越叛逆，越討厭遲玥這個自己家的“別人家的孩子”。

遲玥失蹤之後，遲然也很少和顧政衍聊起她。

一開始顧政衍還偶然會無意地說“你姐姐也喜歡這個”之類的話，但每一次遲然都不應聲，後來顧政衍也不會再說了。

在遲玥從她人生消失的這五年裡，應該是遲然過的最自由的五年，不必每天都被拿來和自己姐姐比較，一邊勉強去做自己做不到也不喜歡的事情，一邊被別人用失望的目光注視著。

但遲玥卻回來了。

一開始遲然也是開心的，畢竟她爸媽已經去世了，這個世界上和她最親的人只剩下了遲玥。

但在遲玥自然而然地回到了顧政衍的女朋友的身份之後，遲然就有點開心不起來。

再後來遲玥把顧父顧母的注意力也全都搶走了，現在還讓顧母和她翻臉成仇，遲然對遲玥的回來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了。

都說記憶是會自動美化的，遲然現在也慢慢打碎了記憶的濾鏡，想起了遲玥是怎樣一個人。

遲然記得很清楚的一件事情是八年前她小學畢業的時候。

當時她的小學畢業典禮和遲玥的高中畢業典禮衝突了，她的小學給所有畢業生家長髮了簡訊，邀請他們一起參加畢業典禮，但是當天遲玥的畢業典禮只有畢業生代表的家長能進校。

可惜遲玥高中的畢業生代表不是遲玥，而是當年高考的市狀元。

本來遲父遲母打算去參加遲然的畢業典禮，但遲玥卻在當天早上突然說畢業生代表改成她了，讓遲父遲母一定要一起去她學校。

遲然得知這個訊息哭了一早上，但她爸媽卻一個都沒去參加她的畢業典禮，最後典禮上其他小孩的家長都在，就她一個人孤零零的。

她哭了一整天，回到家卻聽她爸媽說遲玥學校的畢業生代表沒換人，他們連校門都沒進去。

那時遲玥說是自己搞錯了，但現在遲然回想起來，畢業生代表人選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可能臨時換人。

而現在的她早就不是當年那個聽什麼信什麼的小女孩了，也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或許就像瑞德說的一樣，有些人就像有些進口商品一樣，看著金玉其外，其實是敗絮其中。

瑞德的話點到為止，說得太明白了就沒意思了。

“行了，我走了，你掛完水就回家吧。”瑞德擺擺手說，“要是不想見到我，下次就別再給我英雄救美的機會了。”

遲然倒是也不想，但很多事情不是她能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