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悠悠獨愴愴，世間多是客異鄉！”時隔多年，老村長又一次來到天盡頭，又一次站在亙古長存的無盡天河邊，一時念起舊日來過的足跡，想起過去紅塵種種，不禁有所感懷，說道。
“爺爺，這裡就是天盡頭？”這一路上，小牧歸已經模糊了時間的概念。
看著眼前浩瀚無垠、劃破九天的無盡長河，小牧歸有點沉醉，眼前光景就如一幅自萬古鋪展而來的瑰麗畫卷，集天地自然大成於一身，其間星漢邈邈，異像紛呈，極盡世間一切璀璨。小牧歸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人的渺小，卻也深刻體會到，再渺小的人，也可以登臨九天，照破山河萬朵！
“可以說是，但也不是！”老村長似乎並不願多說。
小牧歸滿肚子好奇心，伸出手來，想摸一摸這與天地共存的無盡長河，卻發現直接透指而過，入手卻無一物，“爺爺，這……？”
“雖是天地長河，但卻不是人間的河！”老村長看到小牧歸三番兩次想抓住無盡長河，卻遲遲不能碰到，便出聲道。
“難道無盡天河不是河？”小牧歸又伸手去抓無盡天河，雖然近在眼前，卻好像中間隔著萬古時空，觸碰不得，小牧歸無奈，一臉問號。
“無盡天河貫穿古今，見證了這片天地所有的動亂與戰火，也淘盡了世間所有紅塵客。”老村長頓了頓，又道，“它既是天地初生的烙印，也是萬物之始的意志，凌駕於九天之上，擺渡著眾生苦樂，世間人皆可望而不可即。”
“無盡天河是它的名字嗎？”小牧歸懵懵懂懂地看著老村長，問道。
“並不是，無盡天河，名為碧落，”老村長看著無盡天河內亙古不滅的星光，悠悠說道，“碧落河內曾飄出一道石碑，上書一句偈語，書寫的是不屬於這片天地的文字，那個時代一些亙古長存的老怪物根據石碑推演出了其大概意思：碧落河外碧落天，碧落天外又重天。自那以後，無盡長河便被世人稱為碧落河！”
小牧歸聽著玄之又玄，疑惑道，“一重又一重，到底有多少重天？”
“無人知曉。”老村長倒是並不介懷這個問題，笑了笑，說道，“那些對你都太過遙遠。”
“爺爺，碧落河中可曾飄出過其它怪異的東西？”小牧歸一直都覺得自己運氣好得如同天命真子，當下鬼兮兮地笑道。
“有，不過碧落河漂流下來的器物中，大多數都沾染著詭異，這世上能將其探囊取之的存在少之又少，好比滄海一粟，所以這些器物幾乎都遺失在歲月長河中了。”老村長哪能不知道小牧歸的小心思，不過也是不無遺憾的說道，“不過，萬古歲月中自碧落河中漂泊而出的器物，至今依然自行穿梭在九天十地，只是常人不可見罷了！”
“咦！爺爺，爺爺，你看碧落河上游，那裡有船漂過來了！！”小牧歸突然看到亙古不變的碧落河上游竟然兀地冒出一艘染血破舊的青銅戰船，當下即刻拉著老村長的獸皮衣，拽動著老村長往前看去。
老村長順著小牧歸所指方向望去，顯然也是沒有遇到過這種詭異景象，雖然奇怪小牧歸為什麼能感應到上游發生的事，但眼下還是先察明情況為好，只見老村長雙眸陡然射出兩道琉璃光，透過重重碧落河，悉數落在染血的青銅戰船上，看著眼前光景，驚奇道：“這艘青銅戰船有詭異！”
“詭異？”小牧歸對這兩個詞都有些敏感了，今天不止一次兩次聽到這個詞。
“退！”剛剛老村長目光甫一掃過戰船，便瞬間感到頭皮發麻，脊柱生寒，靈魂突生炸裂一般的感覺，立馬便抱起小牧歸往後退去。
“爺爺，你沒事吧？”小牧歸急切問道，“船上有什麼，人嗎？”
“爺爺並無大礙，”老村長並不想與詭異牽扯太多，當即切斷了與青銅戰船的聯絡，“一杆白旗，一杆紅旗，一柄染血的黑色大戟，一個單膝跪地、雙手託天的未知生靈，這都意味著什麼……？你在爺爺身邊不要走動，切記！爺爺需要推演一番。”
“果真有生靈，碧落河不是眾生之念嗎，怎麼會有生靈，而且乘坐的還是染血的青銅戰船。”小牧歸一瞬間腦海冒出了許多問題，“它來自哪裡，要去往何方，碧落天還是天外天？那裡出什麼問題了嗎？”
可惜這些都無人為他解答，哪怕老村長也是坐於一旁，閉目凝神，極力推演，試圖推算這還不明確是否屬於這片天地的未知生靈與青銅戰船所代表的意義。
見老村長陷入深思，小牧歸一時拿不定主意，他剛剛看到青銅戰船的感覺和老村長有點不同，那種感覺很熟悉，就像第一次見到懸於九天神山上的黑金棺槨一樣，“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去的話，會心有遺憾……”小牧歸感覺一個腦袋兩個大。
過了半晌，小牧歸咬了咬牙，渾然忘掉了老村長的囑咐，說道：“去，為何不去，我不想留有遺憾，一生時間這麼短，下次再見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話音未落，小牧歸便再次飄向了無盡長河，於無盡星空下望去，渺小的一點白光淹沒在了碧落河中。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隨著小牧歸的接近，青銅戰船周身的波動愈演愈烈。
“這些好像和老村長爺爺所說的碧落河石碑一樣，都是實物。”小牧歸臨近染血的青銅戰船，看著近在咫尺的紅白旗幟、黑色大戟、以及那個身披戰甲，但卻已是面目全非，看不出是何生物的未知生靈。
小牧歸併無膽顫，一點也不害怕，晶瑩如玉的的小身子落在了青銅戰船之上。
“這大戟好重！”小牧歸伸出手，想要拿起染血的黑色大戟，發現哪怕自己天生神力，卻也用盡勁力未動分毫。
見拿不起黑色大戟，小牧歸走到了一紅一白兩面旗幟前，兩面大旗旗面高約三丈，寬約一丈，於星辰萬里風中亙古飄搖，紅的似血，白的如雪，“這也太大了……”
小牧歸踱步又來到未知生靈的面前，見其至死也用雙手託天，就像遠遊人眺望家鄉祈禱的樣子，心有感觸，便閉上雙目，雙手合十，嘴裡默唸晦澀經文，祭拜了一番後，學著老村長爺爺的模樣，悠悠說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一黃土，就此散去，落向九天，福佑天澤……”
一行無果，小牧歸也無心在此，雖然那股熟悉的感覺依舊還在，並且越來越強烈，但是小牧歸因為未踏入玄關，所以不解其中意，難以抓住本源，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世上若是真有奇緣，下次來時，帶你入九天，一觀我這天下！”小牧歸感覺學老村長爺爺說話，很有感覺，一時還改不了腔調，若是被幾個哥哥姐姐聽見他說這話，一定少不了調侃！
“天高皇帝遠，管他作甚！”一想到這，小牧歸心裡活躍的很，一掃失落心情，說道，“回去了，不然爺爺推演完看不見我，又得著急了！”
小牧歸騰空飄起往老村長身邊飛去，一心回去的小牧歸併未察覺到在他離開船身的時候，一抹紅光自青銅戰船中陡然射出，悄無聲息地印在了他的後頸上。
不消片刻，小牧歸便飄回了老村長身邊，見老村長爺爺還未醒轉，便盤膝坐下，學著老村長爺爺結起手印，像模像樣的推演開來……
“天門關外天門山，天門山外葬天仙，”老村長搖了搖頭，從靜坐中醒轉過來，忽地說了這樣一句偈語。
“爺爺，爺爺！”小牧歸見老村長爺爺有點迷怔，大聲呼喚道。
“沒事，爺爺剛剛推演出了一點端倪，只是在思考這句話和上古關於碧落河的那句話有何關聯。”老村長抱起小牧歸，笑道。
“爺爺，我們還要繼續前進嗎？”小牧歸望著碧落河之上，並沒有告訴老村長自己已經到染血的青銅戰船上走了一遭。
“再往前，哪怕有爺爺護著，你的靈魂也承受不住上面的天地威壓，”老村長托起小牧歸放於肩上，笑道，“九天已經看到了，爺爺帶你入九幽一觀！”
“青銅戰船的事……？”小牧歸輕聲道。
“不用管它。”老村長淡淡說道，隨即便帶著小牧歸一路向下……
九幽是完全不同於九天卻又有與之互補互成的存在，放眼望去，一道自上而下垂落的黃泉貫穿著十八層地獄，其間無數邪祟妖魔橫行霸道。黃泉四周黑壓壓一片，除去煉獄之火，別無一點光亮。
“黃泉路上走一走，世間煩惱皆忘了！”老村長告誡小牧歸道，“世間多傳言黃泉道乃是靈魂路，是紅塵歷練後的歸宿，其實黃泉與碧落河一樣，亙古便存在，都孕育著眾生的意志，雖然也可以說是靈魂歸宿，但並不盡然。”
“爺爺，九幽黃泉下是什麼？”小牧歸聽聞後，問道。
“這個世界是沒有盡頭的，九幽之下是否有另一番天地，答案是肯定的，就如九天一樣，碧落河外碧落天，碧落天外又重天，覺得世界是有盡頭的，完全是因為自身的渺小，越是強大越是能感到天地浩瀚，哪怕仙人，窮盡歲月也追逐不盡，”老村長頓了頓，又說，“世界就像一個怪圈，一個圈套著一個圈，永無止境，我們自古以來一直都在開拓著天地，而天地似乎也一直在生長。”
越是接觸的越深，越是感覺天地可畏，老村長的一番話語，徹底開啟了小牧歸的世界觀，在小牧歸的身心之中埋下了一顆等待茁壯成長的種子。
“爺爺，為什麼九天與九幽都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小牧歸其實一來到九幽，就感受到了那股和九天一樣的氣息，“這也太不合理了，我最多也就去千里瀑和九須龍魚打打水仗！”
“人生萬物之間，聚天地靈華而成，爺爺和你現在化作靈魂狀態，就如萬物迴歸自然，有熟悉的感覺並不奇怪。”老村長並沒有深想，脫口道。
小牧歸知道自己的情況和爺爺所說的並不相符，這種熟悉，很強烈！
老村長看著陷入沉思的小牧歸，其實也有點猜到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自九天下來之後，老村長便覺得小牧歸身上的自然氣息愈加強烈精純，比之大多數人都強悍，雖然這股自然氣息並非什麼絕世功力，但這股氣息潛移默化之下對小牧歸會有極大裨益。
“隨他去吧，有爺爺在，無人敢動你分毫！”老村長時至今日也沒有推演出小牧歸的身世，但是這並不妨礙老村長對於小牧歸的疼愛，甚至當年為小牧歸取姓的時候都捨棄了“武”姓，而是用的“李”姓。
因為老村長擔心有朝一日他不在小牧歸身旁，無法替七個孩子遮蔽先天之氣，這個姓氏會為他帶來無盡的麻煩，至於其他六個孩子，改姓是改變不了他們身體內流淌著的武氏血脈，先天之氣不散，他們還可遊歷紅塵，先天之氣一散，萬般因果也無法掩蓋天機。
“既上了九天，又下了九幽，你以後的路還長，要慢慢走，走的踏實，因為這世間最絢爛的事物永遠都在你腳下的路上。”老村長叫醒小牧歸，輕聲叮囑道。
“爺爺，我知道的！”小牧歸剛一醒轉過來，便覺得天旋地轉，一陣失神，迷迷糊糊道。
“爺爺帶你回去，在外面太久靈魂回疲倦的。”老村長大手牽小手，帶著暈暈乎乎的小牧歸一路向上……
小牧歸的靈魂剛一回歸肉身，就聽到身邊傳來武小仙的聲音。
“小牧歸，小牧歸……”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
待小牧歸睜開眼睛後，便看到武小仙一行人圍在四周，“你們怎麼都來了？”
“承諾叔叔說你和老村長爺爺靈魂出竅去遨遊九天了，讓我們靜靜候著，不要吵到老村長。”武小仙笑著道出了緣由。
“小仙哥哥，今天你們和小幽姐姐可抓到九須龍魚那個壞胚子了嗎？”小牧歸有氣無力道。
“被它跑了，它現在已經越過龍門，不好抓了。”武小仙想起今天一行人追著九須龍魚的事，最終卻無功而返，不由笑道，“它現在是越來越狡猾了！”
“你還是早點休息吧，天已經三更了！”武小幽抱著小牧歸送到他的小搖籃床上。
“好的，哥哥姐姐們，你們也早點休息，下次我帶你們去吃九須龍魚肉……”小牧歸喃喃自語道，不一會便香甜的入了夢鄉。
“你們都回去吧，小牧歸沒事，只是有點累了，”老村長看著幾個小傢伙，輕聲道，“小也你留下來，和我去後山觀星臺一趟。”
“好的，”武小也和其餘四個孩子應聲回道。
此時也已夜深人靜，老村長關上石門，帶著武小也向後山觀星臺走去，一路風雪相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