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子時三刻,老村長從夢中驚醒,睡意全無。當感知到周遭氣溫驟降,老村長披衣起身,推開木門,只見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雪花紛紛揚揚的從天上落下來,老村長見氣候突變,心中起疑,昨日還晴空萬里,今日卻天降大雪老村長揮手間村落四野圍起了層層防護,瞬息間村落裡的氣溫徐徐迴歸了正常。
看著村落老小還在安然入睡中,老村長換上蓑衣,信步凌空走向天穹,不著一物,如踏天梯,縱眼望去,萬里白濛濛,空無一物,不由嘆道:“一場大禍啊,這突然而降的皚皚白雪下又得伏屍幾萬裡?”老村長緩緩落回地面,掐起手指推演開來,一刻鐘後,老村長緊皺的眉頭還未舒展開,髮絲又多了幾分灰白,嘆了口氣,“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老村長沉思著回到了石屋,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雞鳴狗吠,村落老小從睡夢中醒來,推開門窗,全都被眼前的雪國風光驚嚇到了。
“老村長,適逢旱季,怎麼突然飄起雪來?”武承嗣走到村長身邊,問道。
“放心,村子不會有事的。”老村長招呼來村落老小,回應道。
“不是所有人都有庇護,這場變故又得多少人遭苦。”剛出屋門的武承德聽聞,也是嘆道。
“昨夜大雪突襲,許多兇獸避之不及,大部分應該或死或傷,承嗣,承德,你們兩個叫上承諾,領著七個孩子出去歷練一番。”
“這群小傢伙有得苦受了。”武承嗣看了看萬里冰封的大荒,說道。
“承嗣,我去叫承諾,你去把七個娃提來。”武承德拍了拍武承嗣的肩膀拍,說道。
不一會兒,一個面目剛毅,稜角分明的英俊大叔走了過來,初見,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道從右鬢角劃到左下頜的傷疤,不深不淺,不大不小,平添幾分豪邁,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兩道劍眉幾欲插入散著幾縷黑髮的鬢角,放蕩不羈的神情配上精光內斂的星目,不得不說這是一張萬人迷的臉龐。
“承諾,你還知道起來?”武承嗣看到遠道而來的武承諾,笑道。
“有何不知?”武承諾回道。
“走,帶上你的好酒佳釀,今天去操練幾個娃娃兵。”武承嗣悠悠道。
“早已帶來!”武承諾取出一個刻有八卦的紫金葫蘆,悠悠哉喝了口酒,淡淡回應道。
就在這時,揹負骨劍,手纏七星獠牙,面如冠玉,眉若墨畫,長髮束於腰間的武小二領著六個搖搖晃晃,睡眼惺忪的小傢伙走了過來。
“既是歷練,也是要為這突變的氣候屯糧,萬事切記要小心,”老村長手掌一翻,突地出現十個三寸大小的鸚鵡螺,適時出聲,“遇到力不能擋的危險時,一定要吹響這鸚鵡螺,我會立刻過去!”
“放心,此去幾人,歸來幾人,我會保他們安然無恙。”武承嗣出聲道。
“事不宜遲,出發!”老村長擺了擺手,道。
“小傢伙們,跟上!”武承嗣一步當先,走出了村落大門。
就這樣,在天地如同融為一體,一片白濛濛當中,三個大叔前後中各一人,領著穿插其中的七個娃大步向前,大有一副不破樓蘭終不還的磅礴氣勢。
“小仙姐姐,這雪都要把我埋了,讓我趴你背上可好,我幫你揉揉肩!”小牧歸眨巴著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向長髮飄飄灑灑披在肩上,手持九天玄女畫扇的武小仙,遠遠望去,眉若遠山黛,一笑百花開,若那美謫仙,如是世無雙!
“叫哥哥,誰是姐姐,找你小汐姐姐去!”武小仙乜著眼望向一行人中唯一的女孩子。丹鳳眼,柳葉眉,瘦長臉頰,鼻若瓊脂,唇似凝露,身若無骨,盈盈一握的細腰,著實一個小美人!
“來我這,小鬼哥哥抱著你!”一個面色蒼白的少年插口笑道,只見其黑白分明的瞳眸像算珠似的滴溜溜轉,透著小狐狸般的微笑,細細長的雙手自然垂落,走在雪地裡都是悄無聲息的。
“自己走,這是你們第一次出來歷練,任何艱難險阻都需要你們自己去面對,不到生死一線,我們三個老傢伙不會出手的!”武承嗣轉過頭,說道。
待武承嗣回過頭,小牧歸又爬上前去,拉著武小二的衣角,悻悻然低下了小腦袋瓜子。
武小二笑了笑,牽起了小牧歸糯糯軟軟的小手,輕輕一託,便將小牧歸拉倒了肩上。
“還是小二哥好!嘿嘿嘿。”小牧歸轉眼又笑了起來,站在武小二肩上左顧右盼,時而起身,時而坐下甩著小腳丫,已然忘卻前一刻武承嗣的訓誡。
沒過多久,幾人便已經遠離了村落,一路上留下的腳印也都被風雪覆蓋,隨處隱隱約約都可見到昨夜凍死的蟲鳥魚獸,不過一行人並沒有就此停下腳步。
“咦!前面好像有人!”小牧歸站在武小二的肩上,心中冥冥中突生感應,指著正前方萬里雪林掩映的一條三百丈寬的巨大冰河。
“就你機靈!”武承嗣也是有所察覺,同樣望向小牧歸所指的方向,雖然相隔甚遠,但其聲浪滔天清晰可聞。
“那是!”小牧歸邀功似的咧著嘴笑道。
“走,過去看看!都提起精神來!”武承嗣摸了摸小牧歸的小腦袋瓜子,吩咐大家道。
言罷,一行人徐徐向前走去,由武承嗣作前鋒開路,其餘人都小心翼翼地緊隨其後,畢竟雪深路險,四處還埋伏不知多少的危機,小心行事才是硬道理!
不一會兒,幾人便望見前方冰河處有一佝僂老翁與一黃髻小兒在岸邊垂釣,不為風雪所動,一老一少身上已是積了不薄不厚的一層雪,看得出來也是剛落腳不久。
“有客遠來,有失遠迎!”人未至,聲先達,佝僂老翁眯著眼睛對武承嗣一行人笑道。
“不敢不敢,老人家怎麼會在這?”武承嗣看出佝僂老翁非常人,抱拳回應道,其餘人也都是禮敬作揖問好。
“一直都在這,不知幾位從何來?”佝僂老翁彈了彈手中青竹魚竿,說道。
“西山西七十里外來,老人家在此所釣何物?”武承嗣不知佝僂老翁深淺,便胡口說了一個方位。
“所釣之物,已經上鉤!”佝僂老翁提起青竹魚竿,輕聲笑道。
只見魚竿前端只有一細線,並無餌料,也無獵物,著實奇怪,武承嗣並不記得這附近哪個村落有這樣一個佝僂老翁與黃髻小兒。
“前輩可否言明深意!”武承嗣已經隱約猜到佝僂老翁的言下之意,當下作出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佝僂老翁也不打圈繞彎,開誠佈公道。
“可否請教前輩名號?”武承嗣拱了拱手道。
“我一糟老頭子,有何名號。”佝僂老翁朗朗大笑道。
“前輩在此等候多時,晚輩倒是想與前輩酌飲一番,不知可否?”武承嗣伸手提過武承諾腰上盛有好酒佳釀的紫葫蘆,呈上前去,笑了笑道。
“無雙,取爵!”佝僂老翁對著身旁的黃髻小兒吩咐道。
“好的,爺爺!”黃髻小兒應聲回道,伸手在腰間白玉帶上一抹,手上便突地冒出來兩個前尖後翹、中部空腹、上立兩對稱圓柱、下承三高足的青銅器皿。
“後生可畏,來,接著!”佝僂老翁接過黃髻小兒手中兩隻青銅爵,大袖一甩,兩隻青銅爵便飛散開來,上竄下跳,令人眼花繚亂。
“前輩繆贊!”武承嗣輕聲笑道,大手一揮,兩隻青銅爵便如鳥歸林,安安分分地立在武承嗣手上方。
“冷酒傷身,勻你一火,可好?”佝僂老翁指尖一搓,火焰驟燃,輕輕一點,熾熱的火焰便飛向兩隻青銅爵。
“多謝前輩!”武承嗣手一招,火焰便鑽入了兩隻青銅爵下方,憑空在燃燒著,不過儘管在武承嗣的控制之下,火焰的高溫依舊瞬間融化掉了方圓百丈的冰雪。頓時,心中便知,佝僂老翁前番是故意相讓,未露真正實力,“前輩大義!不知此來有何要事?”
“本無要事,只是路過,但今日老頭子心生一感,我這小孫兒今日在此有一命中註定的良師益友,特來一見!”佝僂老翁依舊一臉笑容,悠悠道。
“不知前輩所等何人?”武承嗣坐立雪上,不染一塵,問道。
“年不過三歲,與我孫兒同歲。”佝僂老翁不知從哪取來煙桿菸袋,一口悠長氣抽去了大半,煙霧嫋嫋飄上空中,模糊間可見仙樓玉宇林立其間。
聽聞佝僂老翁如此一說,武承嗣便知他等的是何人。
“並無什麼大事,只是讓兩孩子切磋一番,互相印證自身不足之處。”佝僂老翁見武承嗣緘默不語,便將其中緣由道來。
“如果不比呢?”武承嗣明白佝僂老翁所等之人就是小牧歸,也感知到他沒有惡意,不然也不會如此多言,但武承嗣並不想讓小牧歸陷於不知深淺的危局,而且還很被動。
“就不用走了!”佝僂老翁淡淡說道。
“一定要走呢!”武承嗣眉毛一挑,笑道。
“一定走不了!”佝僂老翁不以為然,抽了口煙,漫漫道。
氣氛頓時有了幾分凝重。
“怎麼個比法?”看到佝僂老翁不會這麼簡單就善罷甘休,武承嗣攤了攤手,說道。
“以武定勝負,不用太講究,在外一切勝者為王!”佝僂老翁看了看武承嗣,隨即又轉過目光盯著小牧歸上瞧瞧,下看看,點了點頭,“小小年紀奇奇怪怪倒不少!”
佝僂老翁身影一飄,眨眼便到了小牧歸身旁,“你可曾開始修煉?”
“讀了三年聖賢書,練了三秋桃木劍!”小牧歸一臉迷茫,眨巴著眼睛道。
佝僂老翁眯著眼瞧了瞧小牧歸,悠悠道:“誰人教你劍術?”
小牧歸被這句話問得有點羞赧,支支吾吾地說道:“還未有人教……”
佝僂老翁爽朗一笑,指著小牧歸的心口道:“無妨,世間萬法皆在心裡!”
小牧歸眼睛一亮,覺得佝僂老翁的話很有道理,便牢牢記在了心裡,“謝謝老先生!”
佝僂老翁回首喚來小無雙,對著兩個小傢伙道:“點到為止,明白嗎?”
兩個小傢伙聞言,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點了點頭。
“老頭子我今日也拿出個彩頭來,”佝僂老翁邊說邊從破洞大袖裡抽出一玉,此玉通體碧綠,流光溢彩,上有龍鳳呈祥,一眼看去深邃至極,令在場的幾個孩子陶醉不已,“此玉名為仙玲瓏,雖然只是一件祥瑞玉器,不可傷人,但也曾與日月爭輝,上過九天下過九幽,渾身光芒萬丈而不滅。”
小牧歸望著縈繞在佝僂老翁手腕上的仙玲瓏,心中如有業火叢生,一股渴望得到的強烈念頭湧上心頭,“這塊玉我見過。”
“你在何時何地見過?”佝僂老翁聽到小牧歸如是說,有點詫異地道。
“一年前,在夢裡,記不清了!”小牧歸晃了晃小腦袋,定了定神道,“但對它的這種感覺我不會忘記!”
“天地靈寶不止要有緣,更要有能力才能居之。”佝僂老翁滿臉堆滿笑意,擠得皺紋層層疊疊,如浪翻天,“這世上比你強大的人如若星海,你手中的劍可否守住這片天地安寧呢?”
小牧歸聞言看向佝僂老翁的眼睛,此時佝僂老翁也正看著小牧歸,兩人大眼看小眼,空氣陷入了沉寂,半晌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