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新年快樂

“辭舊迎新年，家家戶戶都在慶團圓，小友，你為何踽踽獨行，裹挾風雪而來，你的家人呢？”

邊陲小鎮。

一名花甲老者抱著根蟠桃柺杖，坐在酒肆門口臺階上，大口往嘴裡灌，身旁站著一名少年郎，粗麻編織的衣服，小臉紅彤彤的，面板粗糙泛起乾枯的死皮，眼睛卻炯炯有神，懷裡抱著一柄劍，靠在酒肆門口，淡然道：

“家裡窮，遠在深山，距離此處約莫數百里路途，我還要趕赴帝京城求學，有朝一日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給村裡人修繕房屋，改善他們的生活。”

“窮過年有什麼意思，等我修為有成，接他們前往帝京城安家，鐘鳴鼎食，天天都是過年。”

老者咂吧著嘴，道：

“帝京城可遠了，老夫一輩子都沒去過，你小子有志氣，比老頭子我強得多。”

少年瞥一眼老者手裡的酒葫蘆，喉結滾動，忍不住問道;

“好喝嗎？”

“我爹在村裡是出名的懶漢，整天酗酒，我娘是個賢惠女人，從不說他，以前不理解，可在走過一段江湖路，我忽然想知道，酒是什麼滋味，為什麼村裡上年紀的男人都喜歡它。”

老者回眸看一眼少年身後的桌子，那些雞鴨魚肉，吞嚥唾沫，笑道：

“酒這玩意吧，看誰喝，有的人是為回味瀟灑縱情的過往，藉著酒勁，回憶年少時期的酸甜苦辣鹹，有的人是日子過的太苦悶，想借酒消愁，結果愁更愁，醒來後，好似火上澆油，心裡那股憋屈勁愈發濃烈。”

“老頭子我是後者，依我看，你爹多半是前者。”

老者說的信誓旦旦。

聞言，少年不屑一顧冷笑，道：

“就他？”

“整天吃喝玩樂，偶爾釣釣魚，在家搗鼓一些名為【發明】的東西，家裡的活不幹，錢也不掙，要不是我娘賢惠，換做別人，早就跑了！”

提起自已的爹，少年滿是一股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有種望父成龍卻成蛇的鬱悶。

少年覺得自已就是妥妥的天崩開局！

“你娘漂亮嗎？”老者問道。

少年警惕起來，差點拔出劍，喝道：“你問這個幹嘛。”

少年在外面從不提及母親的容貌，因為他懂得一個道理，女人的美色往往比財帛更動人心，他知道自家孃的容顏何等驚世，村口說書先生的故事裡，經常有禍水紅顏的典故，生怕娘被歹人盯上，他那沒用的爹又指望不上，自已還太年輕，實力太弱。

因此，少年自小就萌生出一個念頭：外出求學，求的不是學問，而是拜師學藝！

他擔心有一天娘忽然醒悟，瞧不上那個沒用的爹，導致爹孃離婚，所以他要成為強者，不止為守護家庭和睦，更是為守護村子和孃親。

“看來是很漂亮···所以你覺得你娘是怎麼看上你爹的？”

“倘若你爹真像你口中那般廢物，那般無用，你娘難道是傻子不成？”老者反問一句。

額···

少年愣住，仔細想想，好像有點道理。

不過只是有一點點道理而已。

“我爹長得帥唄，靠臉而已，我爹又沒修為，遲早會老去，那時候就難說了···”少年言語中充滿憂慮。

為這個家庭，操碎了心。

怕爹孃離婚，怕一年四季不著家的姐姐遇害，怕村子被匪徒強盜襲擊，怕小姨和小姑嫁錯郎···

哎。

“我才十三歲，怎麼就要揹負這麼重的使命，好累啊。”少年嘆息感慨。

老者將酒壺遞給少年，道：

“別說那些沒用的了，老頭子和你說半天，嘴皮子磨出泡，趕緊喝一口，作為你的新年禮物。”

少年大大方方接過，仰頭猛灌一口。

嚇得老者慌忙起身，急道：

“欸欸！”

“你個虎頭小子，這是燒刀子，哪能當水喝啊？”

少年咳嗽不止，嗆得面紅耳赤，擦拭嘴角酒液，勉強笑道：

“真難喝，除了辣就是辣。”

老頭把酒壺奪回，瞄眼一看，老臉皺皺巴巴成一團，苦澀道：

“虎小子欸。”

“一口給我幹光半壺，我還準備留著當年夜飯呢。”

說著，老頭眼神止不住往酒肆裡面看，望著少年點的一大桌酒菜，不斷的眼神暗示。

我都送你新年禮物了。

你好意思不還禮嗎。

少年假裝沒看見，對此視若無睹，悠然自得回到座位，也不搭理旁人，自顧自拾起一根雞腿，啃的滿嘴流油。

“沒良心的，白費功夫。”老者黯然，撇撇嘴，起身就想離開這個傷心地。

冷風呼嘯。

老者沒走兩步，順著風聲，傳來少年的高呼：

“吃過飯了沒？”

老者又驚又喜，回頭一看，卻見少年頭也不轉的舉起雞腿揮舞。

“臭小子，耍老頭子玩呢！”老者一撩褲腿，撒開步伐衝進酒肆，大大咧咧坐在桌子對面，咕咚吞嚥口水，指著滿桌子飯菜，猶豫問道：

“真是給我吃的？”

少年眼眸明亮如星，笑意吟吟頷首：

“當然，一起吃吧。”

老者這才甩開膀子，抄起一隻燒鴨，揪下皮肉，囫圇往嘴裡塞，流下感動的淚水，嗚嗚咽咽道：

“好，好吃。”

“對了小子，你不是說你家很窮嗎，哪來的錢點這麼多菜。”

少年淡然道：“一邊趕路，一邊掙錢，很難嗎？”

“厲害！”老者豎起大拇指，隨口問道：

“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

“姓孟，名平平。”

“萍萍？怎麼是個女娃娃的名字。”

“平平安安的平！老頭，你耳朵不好，腦袋也不好嗎。”

老者恍然大悟，嘿嘿一笑，舉起酒壺，往少年面前的杯子裡倒上一點。

“來，舉杯。”

少年依言照做，舉起酒杯，和葫蘆酒壺相碰。

嘭！

遠處的夜空，毗鄰某座城池，無數煙花升空，映照半邊天空。

“新年快樂，孟小子。”老者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

“嗯...新年快樂”孟平平含笑點頭。

...

...

與此同時。

深空中。

一對宛若神仙眷侶的影子，立在九天高空，俯瞰寂靜雪林。

隱約傳來說話聲：

“都怪你，非要窮養兒富養女，搞得大過年的，一家人都不能團聚。”

“那有啥？玉不琢不成器，以後過年的日子多了去，兒子就得從小培養，不然容易長歪！”

“你看，我教導的多好，起碼有愛心，故意點一桌子吃不完的菜，然後和孤寡老人聊天拉近感情，再順理成章邀請入席，如此一來，既不為施捨，又圓滿功德，都是我的功勞。”

“是是是，真厲害呢，平平口中的廢物老爹~”

“靠！別提這茬，這筆賬我先記著，等他長大一些，一次性揍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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