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逐客令

不論是說幫他們提供木材還是供應鋼鐵，那都不會是一個不到七歲的小孩能做的事。

聽起來都有點天方夜譚。

於是，在大叔的提醒下，很快認清現實的小金子勉力一笑，“沒什麼，我就是好奇鐵路是怎麼修的，所以想來看看。說不定等我長大了，也可以修鐵路修馬路呢。”

他承認，他最後一句純粹是應景的話，也就是瞎編的。

大叔卻好像信了。

“哈哈，那你可要加油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長大了才能報效祖國，為祖國的建設搬磚添瓦，努力做一個有出息的人。”

小金子愣了，他不過隨口一句瞎話，這人居然當真了，還鼓勵他好好學習？

目測這男人應該是施工隊裡的一個小頭目吧，因為他不同於其他目不識丁的村裡人。不僅出口成章，甚至還能如此鼓舞一個素不相識的小朋友，人還挺好的。

大概報效國家是那個年代人們最崇高的理想吧，小金子的熱情也很快被點燃了，他用力地點了點頭應：“嗯，我會的。我馬上就要上學了，到時候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在男人讚許的注視下，小金子暈暈乎乎地離開了。等熱血退卻，他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新家門口了。新家離修鐵路的地方並不算遠，甚至只要他跑到院子後面，還可以遙遙望見施工現場。

只是可惜了，因為年紀小，錯失了一次賺錢的好機會。

當再次看見四弟跑到院子後邊那個風口處東張西望後，三哥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小金子，一大清早的有那麼熱嘛。你怎麼中了邪似的，老往那跑呀。”

“啊？不熱呀。”小金子回過頭，不明所以地應。

“不熱你跑那幹嘛，是你早飯沒吃飽，還是這味道這麼好聞。哦說起來，你早飯好像還沒吃呢吧。一大早的，你怎麼從外邊回來啊，剛跑哪兒去啦？”三哥面露疑惑問。

“沒去哪兒，就是睡不著，所以出去溜了一圈兒。”對於三哥一如既往賤兮兮的嘴，小金子不以為意，從善如流地應。

不過，在三哥的提醒下，他才後知後覺，媽呀，原來他剛才站的位置離茅廁後面的糞坑兒這麼近。這要是一個不注意掉下去了，那可就完蛋了。

到時候不是淹死就是被糞池的粑粑燻死。

誒，不知道在這個世界嗝屁了還能不能回到原來的二十一世紀呢？

“小金子，快來吃飯，待會涼了。”周母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哎。”

算了吧，不論是哪種死法，都太有味道了點，活著不香嗎？有風吹過，隔著兩米都能聞到粑粑臭的小金子應了一聲，忙收起亂七八糟的想法，轉身朝廚房走去。

小金子一邊飛快地往嘴裡扒拉著玉米磣兒，一邊想，雖然由於種種原因，他發家致富的門路還沒打通。但他相信，只要他肯努力鑽研，一定會有成功的一天。

他就不信了，活人還能給尿憋死了？

第二天天剛亮，當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再次站在修鐵路的施工現場時，小金子自己也有點恍惚。

不會吧，他這是夢遊了？

上輩子的他因為忙忙碌碌，總是沒時間睡懶覺，因而特別珍惜能睡懶覺的好光景。

能有機會多睡一分鐘，他就絕對不會白白浪費。沒想到穿到自家小爸爸身上後，他居然變勤快了。人不大，決心倒是不小嘛。

“小傢伙，你怎麼又來了，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這裡呀。可惜這兒太危險了，不適合你待，所以安全起見，我這個惡人恐怕又要趕你回去嘍。”男人喝了口水，不緊不慢地說。

“好好學習叔叔，我叫小金子。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很喜歡這裡，要是我長大了就好了。”小金子惆悵地感嘆道。

“你叫我什麼，好好學習叔叔？哈哈，你這個小傢伙還挺有意思。認識一下吧，我叫徐來，清風徐來的徐來，你可以叫我徐叔叔。”男人爽朗一笑道。

小金子猜得沒錯，這叔叔確實是個有文化的人，一般的農民可是說不出清風徐來這個詞的。男人主動告知自己他的姓名，可見他並沒有因為小金子是個小孩而對他有所輕視。

他確實與眾不同，這樣的人倒值得相識。

“嗯，徐叔叔，您好。我的大名叫周昌盛，小名叫小金子，您可以叫我小金子。”

“小金子，有點意思。冒昧問一句啊，不知道你們家是不是還有個小銀子？”徐來笑問。

“沒有呀，我們家就我叫小金子，沒有其他的小銀子小珠子。”小金子毫不避諱地答。

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後，小金子就設想過無數次，也許會有這麼一天，有人會好奇地問他這個問題。

只不過沒想到這問題竟是一個陌生的大人問的。

更多沒想到的事還在後頭。

在客氣的下了逐客令後，沒想到一大一小兩個人竟能相談甚歡。就連閱人無數的徐來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自己居然會和一個小孩生出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小金子也是這樣。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孩，村裡人大多隻關注糧食收成和工分多少。相比聊些別的，他們更在意年底能不能多分點糧票布票油票，以及圈裡的豬過年能長多肥。

很多長輩因為條件所限，大字不識一個，也就沒什麼精神方面的追求。他們唯一希望的就是年年豐收，頓頓有餘，孩子們吃飽穿暖，不會常常面臨揭不開鍋的困窘。

而同齡的孩子們不是在家裡幫忙幹活，早早地就學會了砍柴割豬草薅草等農家孩子幾乎人人都會的技能，就是在外面瘋跑，漫山遍野地抓蝴蝶捕蜻蜓，小泥人一樣。

來到這裡也一個多月了，談得來的竟沒有一個。有時候相比之下，他甚至覺得跟剛學會走路和說話的華娃相處，不用顧慮這個，考慮那個，反而更舒服一些。

徐來的見多識廣和寬廣包容也使得他很快放下戒心，談笑自若起來。見多了未生活奔波的村裡人，徐來的出現無疑給小金子黑暗的生活帶來一絲光亮。

這是他認識的第一個除了村裡人以外的人，也是最能讓他放下心防，徹底放鬆的人。

不是沒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