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吃飽後,正打算結賬走人,謝卓南突然說道:“王鑫一還沒吃飯呢,給他帶點兒吃的回去吧。”

周老太一聽,也點頭說道:“對哈,鑫一這小子還在睡覺呢。我看要不然給他點份牛肉,再燙份米粉給他帶回去,省得他半夜餓醒了又沒東西吃。內臟了就別點了,這玩意兒怪是難嚼。”

說完周老太夾起一筷子切成小段的牛腸接著說道:“這牛腸太油,也別給他點了。兒子都隨媽,我怕這小子吃不慣。”

謝卓南在一邊聽了直樂,畢竟她平時陰陽怪氣自已表姨也都是跟著周老太太學的。她聽完周老太太剛才說的話,不得不在心裡感嘆道:薑還是老的辣。

蔣蘭聽完也沒做聲。王志剛都要被臊死了,因為他壓根兒就忘了自已還有個兒子還在旅店裡待著。

謝戰強聽完也覺得自已岳母說得對,他叫人過來結賬的時候,順嘴問了一句可不可以打包沒吃完的回去。

來的還是剛才那女人,只聽她開口說道:“這菜下了鍋就是你們的了,你們要怎麼弄是你們自已的事,我們可管不了。只是我們店裡不借碗的。”

謝戰強想了想,轉頭對謝卓南說道:“你回去問唐老闆借個大碗來。”

“唐老闆是誰啊?”

“旅店老闆。”

“哦。”說完謝卓南就打算起身回去。

“記住要大碗啊!”謝戰強囑咐道。

這邊剛叮囑完謝卓南,謝戰強又對這女人說道:“再給我上一整份的牛八寶,外加一份米粉。”

“誒,姐夫,他吃不完的!”王志剛趕忙攔下了謝戰強。

“別管他吃不吃得完,讓孩子嚐個鮮唄。”說完謝戰強又對那女人說道:“再幫我打份一個人吃的蘸料吧。”

等到謝戰強去結賬時,謝卓南剛好拿了個大碗回來,謝戰強看了看,對著女人說道:“這位大姐,能不能通融下,給我們個小碗,我們就住在你們斜對面的那家旅店裡。我們回去之後就把碗給你送過來。”

女人點了點頭,隨後把打好的蘸料遞給了謝戰強。

一行人回到旅店後,王鑫一早就醒了一會兒了。看見有人給他帶了吃的回來,他興高采烈了一陣兒。等到王鑫一吃完,眾人也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這邊左春聖離開飯局後,郭平邦讓他上車把他送回了師範學校給他安排在榕湖旁的住處——一個獨立的四合小院。

左春聖剛一進門,正好碰見了自已兒媳餘穎端著一盆洗好了的青菜打算去廚房做晚飯。

餘穎年紀不過三十左右,個子不高,體態豐腴,一張偏圓潤的鵝蛋臉上長著一雙丹鳳眼。

“怎麼這麼晚才做飯?”

“日興下午一直在睡覺,現在都還沒醒。我怕做早了,又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醒過來,到時候菜涼了,又得熱。我等等也不礙事的。”餘穎畢恭畢敬地答道,生怕自已惹毛了左春聖。

“你去把他叫醒,我在客廳裡等他。”左春聖直接打斷了餘穎的話,接著嘆道:“不爭氣的東西!”

等到左日興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拖著步子從房間裡走出來,左春聖一看他這樣子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他沒好氣地問道:“睡醒了?”

左日興嗯了一聲。

眼看著左日興懶懶散散的樣子,左春聖心裡更加生氣。有的時候他覺得當初就不應該把左日興從自已堂兄那邊給過繼過來。

這事左日興並不知情,只以為自已從小沒媽是像左春聖說的他親媽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左春聖就是他自已的親爹。

有的時候左春聖甚至覺得自已這個兒子還比不上當年從長春時便一直跟著自已的乾兒子張繼剛,可惜的是繼剛和他一樣。

“繼剛呢?”左春聖問道。

“中午吃完飯就出去了。”

“你工作搞定了。”

“啥?搞定啦?那餘穎的呢?”左日興一聽到自已有工作了,整個人瞬間就挺直了背,臉上的睡意也一下子全無。

左春聖一看他這個樣子,心裡再次感慨道果然不是自已的種,再怎麼樣也養不成氣候。

“你管她做什麼?不如先管好你自已!你都不問問你這工作是幹什麼的?”

“您老人家給我搞定的活兒,那就不可能有不好的。不過,餘穎......”

左日興剛說到這裡,左春聖便不耐煩地怒喝道:“少跟我嬉皮笑臉的。當初你在南京要死要活鬧著非她不娶的時候我可就跟你說過你既然要娶她,那你媳婦兒的事兒你就自已去負責。當初你可是答應得好好的。重慶我已經破例幫過你一回了,你現在還想再來?”

“哎呀,我的好老爹!這不是情況特殊嗎?我哪兒知道您會被調到桂林來呀!再說了,這不有句話說得好,叫事不過三嗎?”

“哼,你哪兒想得到!我當初怎麼跟你說的?讓你娶胡局長家的千金你不幹,非要娶這麼一個從東北逃難過來還沒了爹孃的女人。你要娶了胡局長的女兒,我還會被調到桂林來?這裡不是重慶了,我在這兒就算豁出去我這張臉,又有誰會買我的賬呢?”

“那餘穎咋辦?”左日興聽到這裡就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又蔫兒了回去。

“廢物東西!”左春聖已經不想再在這事上和左日興糾纏下去:“你明天換身好點兒的行頭,去教育局找個叫郭平邦的,那是他們副局長。”

“我去那兒幹嘛呀?”

“去那兒幹嘛?去那兒弄你的工作!”

“誒,那我到底是幹嘛的呀?還要去趟教育局!”

“現在想起來問我你的工作了?”左春聖隨後便把晚上郭平邦的話跟左日興說了一遍。末了他加了一句:“你明天去那兒,說話過過腦子,別給我丟人現眼!”

左日興壓根兒就沒把這句囑咐掛在心上,他現在叫一個喜不自勝——沒想到就這麼一頓晚飯的功夫,他自已就變成了桂林第一高等師範學校的教導主任。而且這學校的校長還是自已老子,那到時候自已在學校還不是要啥有啥,餘穎的工作不也就好辦了嗎?想到這兒,左日興只覺得餓極,於是大聲吼道:“餘穎,我餓了!快點把飯端出來呀!”

左春聖看到自已兒子這樣,不禁搖了搖頭。心裡還開始擔憂起來他明天搞不搞得定郭平邦那個老狐狸。

回了房間,左春聖弓下身,掀開了自已床下的一塊木板, 從裡面抱出了一臺電報機搬到了桌子上。他剛要開始給自已上面的人發電報彙報今天晚上從郭平邦那裡得到的資訊,門外卻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進來。”左春聖一看是張繼剛,立馬換上了一張笑臉。

“我下午在桂林城裡轉了一圈。剛回家,日興說您找我。”張繼剛站在門口說道。

左春聖看了看張繼剛,一米八的個兒,臉色黝黑,一看就是認真幹事兒還聽話的人。

他不由得心裡再次感嘆道,可惜這個小子不是自已親生的,而且,他和自已一樣,是個廢人。

雖然左日興也不是自已親生的,但左春聖如今在這世上只剩下這麼一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了,他自然是把所有希望放在了左日興身上。

張繼剛只是他在長春失勢後連帶著跟他一起被趕出宮的一個小太監。左春聖只知道他是山東人,從小就沒了爹孃,和他一樣,都是苦命的人。但命苦又能怎麼樣呢?這都是老天爺給造的。想要活得沒那麼苦,就只能靠自已後面努力。

張繼剛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只有左春聖這一個人可以依靠,所以左春聖吩咐給他的事情他都盡全力去幹,不管多苦多危險他也從不抱怨。他知道自已明裡爭不過左日興,所以他也就甘心在暗裡下功夫。

見左春聖半天不說話,張繼剛開口說道:“這城裡我還沒發現有軍隊駐紮。明天我再去城邊上轉轉。不過逃難到這裡的外地人明顯不少。”

左春聖聽完點了點頭,說道:“辛苦你了。這事兒不急。你在外邊轉了大半天了,趕緊去吃晚飯。”

張繼剛聽完也沒多言語,轉身就離開了房間。

等到門一關上,左春聖立馬開始發起了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