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一份晚報吧，看廣告——重新找工作。
瞧這裡——“金玫瑰幼稚園招聘英語老師……”
乖乖，金玫瑰？太偏了吧——好像在金河市的西南角，差不多要倒兩三次公交車，路上還不得跑一個小時多呀。
還是那個問題：怎麼接送孩子？
蘇宛如心裡又發怵……
還是去看看吧——我就是想工作！
最後的一段路，極為顛簸，乘客也漸漸稀少起來。
下車後，走了大約100米左右，便看見一個烤漆鐵藝大門，挺洋氣的，跟周圍那些灰不溜秋的火柴盒——不知什麼單位的宿舍樓——很不相稱。
大門很沉重，蘇宛如使勁推了推，進去了。
傳達室的窗戶裡有個人影出現了，蘇宛如大模大樣揮了揮手，說：
“我找李園長。”
一個嗚嗚噥噥的聲音說：
“二樓。”
離大門幾步遠就是教學樓。
看樣子一樓是教室，不過都在上課，看不見小孩們玩。
為什麼不把活動場地設在教學樓的前面？那樣陽光多好！
從門外就能看見滑梯蹦蹦床等大型玩具，家長從門外就能看見孩子們快樂的身影，那多吸引人！
教學樓剛剛粉刷過，雪白雪白的，哦，新開的幼兒園麼。
園長室只是一間。
一進去，巨大的老闆桌後面，李園長衝她點點頭。
這老闆桌漆黑鋥亮，佔據相當大的空間，把來訪者和李園長隔開。
這邊沙發上才坐了一個人——好像是來訪的家長——就顯得很擁擠了。
這李園長和那些下崗之後艱苦創業的幼兒園園長很不同——韓薇們一般都是風風火火，幹勁十足。
那種“我要成功我要招生我要好好幹”的潛意識支配著她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
她們會蹲下去摸摸身邊所有的小孩的腦袋，起勁兒地誇孩子真棒。
任何小孩，哪怕他什麼也不會，總有自信吧；如果沒有自信，總有勇氣吧；如果沒有勇氣，總有力氣吧；如果力氣也沒表現出來，什麼也不說也不做，那就是有個性啊……
而李園長呢，一身很莊重的黑色連衣裙，掩不住慵懶的氣質——或許這就是巨大的老闆桌的作用？老闆桌這種東西好像給你一種依靠，就像巨大的沙發讓你感覺是被抱著。
……
只聽李園長輕聲細語，對那個家長緩緩地說：
“放心呀，我們開的課很全，至少，公辦幼兒園開的課我們都有……這是新來的的蘇老師，教英語和音樂……”
那個家長馬上轉過頭來打量蘇宛如。
蘇宛如有點臊得慌，張口想說：“李園長，你在電話裡沒說叫我教音樂呀……”
轉念又想，當著家長的面爭執起來別不好看，算了，一會兒再說吧。
那家長繼繼續囉嗦下去，李園長語速越來越慢，語調越來越慵懶，最後乾脆拿起一支筆，一邊捻，一邊敷衍……
最後，下課終於鈴聲響了，李園長站起來，對那家長說：
“對不起，我帶蘇老師去班裡看一下，要不，您先轉悠著看看？”
“這是中一班，”李園長說著，敲開一個教室，開門的是個20歲左右的小姑娘。
“喬老師，這是新來的蘇老師。你倆一起帶這個班。蘇老師教英語和音樂，喬老師你教美術和算術。”
蘇宛如脫口而出：
“還有呢，語言——漢語呢？”
如果和公辦幼兒園比，還有語言、科學、健康、社會什麼的吧……
李園長，也不知是淡定還是慵懶，說：
“你倆誰教都行……”
蘇宛如疑惑。
到底誰教呀？有沒有其他才藝課，舞蹈什麼的？
喬老師卻興高采烈地打斷她說：
“蘇老師你好！你終於來啦，我一個人，都快累死啦……”
“好吧。”蘇宛如噗嗤一笑。
那李園長轉身便走了。
這個下午，蘇宛如待了下來，心裡納悶——光讓我幹，幹，幹，可是職責範圍沒確定……怎麼這樣呢？
這小喬卻是竹筒子倒豆子一般，把她自己知道的事兒全說了——她把蘇宛如當成一個戰壕的鐵哥兒們了。
“李園長和她老公剛剛承包的這個幼兒園……我從暑假就開始來上班了，牆上那些畫就是我畫的……你說，她老公怎麼那個樣呢……”
“哪個樣？”蘇宛如好奇地問。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就在這時，教室的門猛地一下子推開了，一個挺白挺帥氣，面龐跟李園長出奇得像的彪形大漢突然闖進來，大踏步徑直走到那個個兒最高，一直在不停地高聲叫喊的小男孩跟前，老鷹抓小雞一般把他拎走了。
小喬嚇得吐吐舌頭。
“李園長老公？”蘇宛如吃驚地問。
小喬指了指門外，示意她別作聲。
果然門外傳來陰鬱憤怒的訓斥聲，時不時地夾雜著“啪啪”作響的巴掌聲……
“天吶……”蘇宛如咋舌。“傳說中的校董？學監？”
萌萌剛剛五歲……天吶，要是幼兒園有這樣厲害的的校董學監，我決不讓她……
忽然，小喬笑嘻嘻大聲說：
“我們幼兒園，吃的特別好，你看這些小孩，長勢多旺……”
蘇宛如瞧著色彩鮮豔的泡沫塑膠地板——教室裡地面上鋪的全是——憂心忡忡地說：
“小喬你不懂吧。”
“我不懂什麼？蘇老師？”小喬那燦爛的的笑臉，是天生的吧。
瞧她那無憂無慮的眼神，明豔的雙頰，蘇宛如忽然跑題了，說：
“小喬你幹嘛不當空姐？”
“我高考的分兒比空乘高呵……嘻嘻，蘇老師你剛才說我不懂什麼？”
“哦，我剛才是想說……你知道麼，這種泡沫塑膠，揮發一種什麼東西，好像對男孩的發育不好……”
……
下午4點半，接小孩的時間到了。
小喬和蘇宛如打掃完教室，把每一個小孩都仔細檢查一遍——小孩兒們哭得臉花裡胡哨，鼻涕抹的到處都是，必須統統給他擦乾淨。
小喬從窗戶往外一瞅，一看見園門兒開啟，家長潮水一般湧入，便去開啟教室的門。
沒想到第一個進來的卻是李園長。
怪！家長們不理理睬帶班老師，卻都爭著跟園長打招呼說話。
小喬反倒像個禮儀小姐，完美的小圓臉兒掛著天真無邪的微笑，大大方方站那兒，也不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