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燁從宮中回家,將自己在宮中遇到南安王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秦熔聽。

“這麼說,王爺沒有計較昨日之事?”

秦父清楚,再謙和的人遇到這種事估計也有些惱怒。可這位王爺居然沒有計較,要麼就是真的太謙和了,要麼就是城府太深。可若真是城府深,他們一個沒落侯府也沒什麼值得他算計。

“而且今日早朝,陛下讓王爺負責順天府尹的甄選,我覺著應該沒什麼問題,只是不知王太妃那邊......過幾日讓熟知的人去探聽探聽,王太妃心屬哪家?”

秦熔也做點頭,秦燁站起要走,到了門檻邊,又退回來道:“後日還恭請王爺到府裡敘舊,請他來家小酌,他倒是答應了,就是不知到時候是否賞臉了。”

“王爺既是答應了,應該不是隨意敷衍。”

秦燁聽了沉思片刻,點點頭,依舊出了門去。

秦熔更明白,就算王太妃這邊過了關,女兒也是個犟的。

在事情未有什麼結論之前,他還是得讓人開導開導女兒,她兩個嬸嬸是不能了,房裡的崔姨娘和她別吵起來就萬幸了,只剩她那個姑母了。

令秦媔未想過的是,自那日見了那位南安王之後,她以為晚上恐怕噩夢連連,隨後不僅沒有做噩夢,更是好睡了許多,這暗自思忖,莫非是以毒攻毒的療效?

終於在困了她三年的噩夢在見過正主以後戛然而止了,而且那夢中人本就不清晰的面目更是在腦海中像被人抹除了一般,只剩下一個輪廓。

簾外芭蕉冉冉,百無聊賴的翻著書,身上昨晚被打的傷口隱隱作痛,只怕會留了疤,幸得每日沁香都好好給她擦藥,看了沒有什麼紅腫異常才幫她穿上衣服。

在她擦完之後,又讓人給李嬤嬤也擦了。好在她只是青紫了,不像秦媔那麼嬌嫩,容易破皮兒。

秦燁房中的丫鬟正在這時來找,見沁香正伺候秦媔穿衣在外間略等了片刻,沁香出去後,才進門來說:“小娘子,您姑母來了,大老爺讓您去前廳見一面。”

秦媔都不用猜就知道父親找姑母來做什麼,但是南安王太妃那邊沒影的事,他們為何像已經談成了一般。

她收拾好自己。領著房裡人往父親這邊來,她去是想探探口風,再者是姑母她是要去見的。

進門看見一位婦人站在花廳中央,聽見身後的動靜才轉身,看見來人,先是愣了一下,再就是幾步上前拉著秦媔,細細打量起來。

“你和你母親,真是太像了。”

秦媔的母親是蘇州人,有江南女子的溫婉,但是也是性格倔強,所以打眼看去,秦姑母有種看自己弟媳的恍惚。

“姑母金安。”秦媔聽了姑母的話,心中酸楚,但也不敢忘禮。

秦姑母忙攙扶起她,卻不偏不倚的碰到她的傷口,秦媔嘶了一聲,忙縮起她碰到的地方。

“這是怎麼了?”

秦姑母一眼望著身後伺候的人,見幾人都低著頭不敢看她,也知道個大概,頓時悲從中來。

“我去找他去.....”

秦爈是在家橫著走的人,連父親都不敢多說他一句更遑論一個外嫁的女兒,他如何放下眼裡,忙一把拉住姑母。

“姑母,也沒傷到什麼。”

秦姑母見她低著頭,眼淚莫名就下來,拉著她進了屋子哭道:“姑母瞧瞧,成什麼樣子了?”

自小除了母親,只有姑母最護著自己,雖然有姨母舅舅那些,一則太遠,二則也不好插手侯府的事。

以前祖母在時,她還能說得上話,現在祖母不在她還要管,那定不能被幾個弟弟相容。她丈夫姬妾眾多,只有這麼一個在風雨飄搖的侯府可以依靠了,自己不能將她逼得連這條退路都沒了。

秦媔被她拉進屋,遣出了眾人,才將衣服脫了。

秦姑母一看,這哪裡是親叔叔下的來的手,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從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腰上,小臂上也被打傷了,她輕輕揭起紗布便聽見秦媔吃痛的嘶了一聲,只敢放了下去,默默垂淚。

“都是姑母無能,”說著帕子掩著臉痛哭起來。

“姑母......”秦媔見姑母心疼自己,昨日的堅強都被掃光,跪在姑母腳前,趴在大腿上跟著哭了起來。

窗外夏風陣陣,拍著芭蕉直亂顫,隱隱約約的哭聲傳至門外,李嬤嬤聽了忙將人都遣散開。

“姑母,今日是父親叫您來的麼?”

哭了半晌,秦姑母將她臉捧了起來,擦乾面上的淚珠,秦媔抽泣著問。

她擦淚的手頓了頓,點點頭,嘆著氣道:“媔兒也是大姑娘了,怎麼能在這些事情上抗拒呢?”

“姑母,媔兒不是抗拒嫁人,而是侯府已經沒落,就算不承認也只能這樣了,府內的事我雖不理,但是一眼也看明白了,光靠著侯府嫡女去高攀一樁婚事,恐怕也挽救不了搖搖欲墜的侯府......”

秦姑母何嘗不知,她便是那個被推出去高嫁的人,如今丈夫家也沒落了,他不但不反思是自己無能,反倒覺得是自己帶去的災禍。

想到這些,她有些無力的垂下頭,明明今日是請她來勸外甥女的,沒想到卻被她說得不知該怎麼繼續了。

“姑母,您恐怕不知.....府裡有人在放印子錢吧,”秦媔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姑母的臉色,見她神色未變,明白她早已經知情。接著道:“如今不說儉省之際,反倒在這些上打起了主意.....這樣下去,別說嫁南安王,就算國庫搬給他們也照樣能敗光。”

“我何嘗不知呢,只是每每我提及幫你父親找個可靠的人,他們都多做阻攔。我是出嫁女,又被夫家嫌棄,在夫家都說不上話,更何況是孃家.....”

秦媔聽了若有所思,靜靜的看著緊閉的窗戶,“是啊.....和他們說話,沒有身份地位怎麼也拗不過他們。”

秦姑母捏了捏她柔軟的小手,娘倆相視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