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你不過是覺得齊善鴻是個惡人,看不慣齊家的做派罷了。”

“難道不是嗎?”鄒炎焱慫裡帶著點理直氣壯。

“不管是不是,咱倆先換個地方。”

不時地有人投來好奇的目光,走遠了還戀戀不捨地回了幾次頭,一為兩人的好相貌,二為這神神叨叨的對話。

鄒炎焱的臉又開始發燙,不自在地挪回來一小步,和他相反,秦箏對周圍的視線無視得很徹底。

她老神自在地掏出手機,開啟某黃色軟體搜尋美食好評榜。

“走吧,吃肉去。”自從吞了沈禾那顆珠子,她就發現自已的味覺恢復了不少,起碼不再是吃什麼都味同嚼蠟的狀態,也不知道是暫時性的,還是說這毛病就這麼好了。

鄒炎焱老老實實地跟在秦箏後面,慫勁下去後,愧疚又冒頭。明明是師父讓他找的秦箏,如果算上旱魃和不化骨那回,人家已經救了他兩次,他是不是太不識好歹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一家烤肉店,秦箏大手一揮,豪氣地把推薦的菜品點了個遍,一盤盤的肉接連被端上來,很快壘成了一摞。

鄒炎焱很自覺地擔任起了烤肉的工作。肥瘦相間的豬肉一接觸烤盤,就發出滋滋的聲音,等肉片邊緣被烤得焦黃卷邊的時候,雪花紋理的牛肉就著豬肉接班,一旁的口菇倒轉身子,在炭火的烘烤下,很快就在去了蒂的凹陷處濃縮出鮮美的汁水,一時間飄香四溢。

秦箏樂得坐享其成,她夾起一顆口菇,小心翼翼地吮吸熬出的汁水,肥美的菇子和在醬料碗裡滾了一圈的肉片一起下肚,每一處味蕾都在訴說著快樂。

“技術不錯!”秦箏真心實意地讚歎。

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肉類嫩,菇類鮮,連調的醬料都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人才啊!

“那是!”鄒炎焱驕傲地抬了抬下巴,“我的廚藝可是從小練出來的!”他爸媽做飯屬於薑絲炒土豆絲的水準,為了不讓自已年紀輕輕被餓死,他在踩著小板凳才夠得到灶臺的年紀裡,已經能熟練得做出三菜一湯了。

吃飽喝足的秦箏大氣地掃描賬單。

“您的銀行卡餘額不足,請您更換其他付款方式。”

秦箏緊盯著螢幕,腦門上飄過一排問號,她緩緩地抬起頭。

“齊家的辦事效率這麼低下的嗎?”

這都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她錢呢?

能找上天衍宗的人,不可能不熟悉這行的規矩,事畢錢清,只早不晚。至於她的銀行卡號,鄒炎焱更不可能不清楚。

剛剛還雄赳赳氣昂昂的人瞬間把脖子縮了回去,鄒炎焱乾笑兩聲,硬著頭皮解釋:“齊家的報酬應該是打在最初送過來的那張卡上了,那張卡在,在我師父那裡。”

“哈?”

秦箏彎起眼睛,笑容似如春月第一抹破雲的暖陽。

瞧著漂亮,但料峭生寒。

“你可以再說一遍嗎?”

這就相當於,她辛辛苦苦種的果子,臨近結果的時候被謝沅連盆一起端走了。

果核還差點吐她臉上。

很好,硬了。

拳頭硬了。

鄒炎焱求生欲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雖然錢在我師父那裡但前輩放心屬於您的那一份報酬一定會一分不少地交到您手上!”

他握緊烤肉夾,連珠炮似的說完一段話,身子板正得像在宣誓。

秦箏神色稍霽。

“那你聯絡他吧?”

“嗯......嗯?”鄒炎焱怔住,在秦箏“你最好別再搞什麼么蛾子”的眼神中,咬牙撥通了電話。

“師父。”話剛開了個頭就是一陣詞窮。他要怎麼說,那個煞星前輩要債來了?還是你要我試探人家但我壓根沒試探出來?

“齊家的事情解決了,還有,那什麼。”

“秦箏在你旁邊?”

謝沅聲音清潤,白玉般的指節扣在漆金香箸上,撥弄著新制的沉香。

鄒炎焱:......嗯。

他就像被派到敵方公司兢兢業業打聽情報最後發現自已的所作所為在兩邊大佬眼裡都很透明的那個大冤種。

秦箏伸出手,接過手機。

“謝善淵,你要是閒得沒事幹就早點找個班上。”一想到齊家的那筆錢,她就手癢得厲害,連帶著看好感度拔高了一大截的鄒炎焱都不爽起來。

“總比辛辛苦苦上了那麼多年班,死的時候發現一天都沒閒下來要好得多。”

打了一輩子工還沒來得及享受一天的秦箏:呵。

她的左手半搭在桌子上,食指有節奏的敲了敲,敲得鄒炎焱縮成了鵪鶉,努力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善淵道人果然光風霽月,不染俗塵。”

“不比希微上人慧心靈臺,人情練達。”

一邊慵懶散漫,一邊清悅溫潤。秦箏覺得沒有心眼長成蜂窩煤的霽月,謝沅表示沒見過暴力推土機版的靈臺。

兩人照例損了幾句,又不約而同地達成共識。

“所以說外面那幫人瞎啊。”

“那倒是。”

鄒鵪鶉伸長脖子,不可思議地盯著秦箏,和她手上的手機,電話那頭的是他師父吧?是他那個不善言辭,外界評價珺璟光芒,君子如珩的善淵道人吧?還有,他剛剛管秦箏叫什麼?希微上人,這道號他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呢?

想到希微這個道號屬於誰時,鄒炎焱猛然瞪大了眼睛,他顫抖地指著秦箏,好險沒從椅子上蹦起來。

“希微上人?你,你不是!”

死了嗎?!

希微上人,天師府上一代掌門的小弟子,年紀不大,輩分卻高得離奇,和輩分一樣離譜的,是她謎一樣的身世和行蹤,據傳她是被天師府的掌門從山旮旯裡撿回來的,天賦驚人,卻幾乎不在公開場合出現。

儘管天師府瞞得緊,但還是有訊息隱隱約約傳出來,希微上人出事了。

鄒炎焱吼了一嗓子又緊急剎車,好在他倆坐在角落,又不是飯點,周圍並沒有什麼人。

秦箏沒管鄒炎焱的一驚一乍,她嘴角彎了彎,笑得有些惡劣。

“謝沅,說起來,你這個小徒弟得叫我一聲師~爺~吧,你得叫我一聲......”她刻意拉長了尾調,每句話結尾都像帶了鉤子。

“...錢轉你卡上了。”

還是謝沅先敗下陣來,他用香箸在香灰堆裡撥了撥,末了又把戳出的痕跡填平。

“你什麼時候迴天師府?”

“短時間不行。”

“想走了?”

“一半一半吧,主要修真界奪舍犯法,還有,齊家那老頭,種了生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