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真的?”文瀟瀟蹙眉,這兩人可是有著血仇的。就算胡應風最後良心發現放過了楚如玫,不代表他之前的所作所為完全無辜。

“幫她過個明路。”

秦箏抬手在空中畫了幾筆,一個小型的隔音陣法籠罩住兩人。

“楚如玫身上的靈氣只是暫時被我封住了,保不準有人去查,借胡應風過個明路是最好的選擇。”一個被狐仙選中的出馬弟子,幾近被吞後身體發生異變,從普通人變成修士,聽起來不僅合情合理,還有那麼點倒黴,至於驗證這說法是真是假,被九尾狐生吞的經歷可不是那麼好複製的。

“還有一個原因,我要見胡乾一。”

無論是陰司鬼差,還是九尾狐的來歷,都需要問過胡乾一才能清楚。但胡應風的眼睛被毀,相當於斷了出馬仙附身的途徑,所以,她需要新的出馬弟子。

對於牽涉進修士紛爭的普通人,華武協會有一套完善的管理體系,傷了管救,死了管埋,並配有專人監管照看。

“我幫你安排。”文瀟瀟沒有再追問。

咚咚——

敲門聲和喊聲同步響起。

“瀟瀟姐!我來收飯盒了!”

屋門開啟後,林陸笑得一臉燦爛,獻寶似的送上一個手提袋:“老大讓我送的!”

文瀟瀟接過袋子,裡面是套全新的衣服。

“謝謝。”

“唉!別謝我,要謝謝我們老大去!”林陸向著旁邊避了一步,他伸長脖子,向著屋門半掩的休息室喊了一聲,“秦箏,好好養傷!”

中氣十足的喊聲在長廊裡迴盪,文瀟瀟反手又把門關上了。

林陸送來的是件寬鬆的衛衣,料子摸上去柔軟至極。秦箏促狹地挑了挑眉,該說不說,還挺上心。她雖然用淨身咒簡單地處理了一下身上的血汙,但衣服依舊是丐幫風格,衣服下襬在戰鬥時被撕扒成了破布條,還是她自已打的結。

“嘖。”

“抓緊時間睡一覺,楚楚醒了我再叫你。”文瀟瀟截住秦箏的話,她收拾好藥箱,將休息室留給秦箏。

事實證明,文瀟瀟對傷情的判斷極為準確,當天下午,病室裡躺著的楚如玫悠悠轉醒。

“……你的意思是,要我拜胡應風為師?”聽完秦箏的提議後,楚如玫有一瞬間的沉默。死亡曾在她的眼前被無限拉長,擠壓碾磨的骨骼,漸漸停搏的內臟,血腥味,腥臭味,窒息感,瀕死感,漫長到她清晰地記得每一分每一秒,漫長到她現在回想起來仍然在恐懼。

但她的沉默也只有那麼一瞬,再抬眼時,那雙眼睛裡已沒有任何猶豫。

“好。”

秦箏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眉眼處都漾著笑意。

不怪那隻狐狸費盡心機地設計楚如玫,從肉身到神魂,都是頂尖的修煉胚子。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還有最後幾分鐘,有什麼想問的嗎?”

“地魂。”

楚如玫言簡意賅,她只依稀記得身體似乎有一剎那不屬於自已,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設局的人和秦箏,她感激秦箏救了她一命,但這不代表她願意一輩子受人掣肘。

“地魂的部分禁制來自索魂鏈。你可以理解為,神魂被人標記了。我藉著索魂鏈的氣息冒充了標記你的那個人,短暫地接管了你的身體,加上原先給你的符籙裡留了道煞氣,所以才能借你之手破局。”

秦箏神態輕鬆,險象環生硬是被她說出了平淡如水的感覺。但她心裡清楚,這一局能破,有不少運氣的成分在。

如果沒有給楚如玫留下符籙,那她就不能第一時間毀了堂單,如果胡乾一一開始就使出全力,那她在參悟前就會死在空間裂隙裡,如果不是索魂鏈那玩意兒對她無效,她早就二次嗝屁了。

但直到現在,她也不敢說這一局是輸還是贏。她以無心算有心,但焉知結果不是在胡乾一的算計裡呢?

巫族在占卜一道上的悟性,已經不能用天賦異稟來形容了,那是老天爺掄圓了胳膊掰開嘴喂。

就結果來看,胡應風保住了性命,煙魂和生了反心的蟒仙被她一鍋端了,她還給胡家一脈找了個天資卓越的徒弟。

秦箏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她磨了磨牙,有種做牛做馬工作三十年,到頭來發現在替別人養孩子的憋屈感,哦,那崽子還是她上趕著要養的。

兜裡的手機輕微地振動了兩下,提醒秦箏時間已經到了,她推開門,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後離開。

病室外空空蕩蕩,腳步聲從長廊的另一頭傳來,換班的人到了。

秦箏閃身進入樓梯間,她給文瀟瀟發了條訊息,翻身從扶手上一躍而下。整個過程悄然無聲,快行幾步後,出口近在眼前。

光線由暗轉亮,入目是一灣蓮花池,碧綠的葉子層層疊疊地鋪了滿面,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葉脈滾落,連帶著藏起的日光一起濺碎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繁複的窗柩下,安靜地站著一道人影,像是已經等候她多時。

“好巧。”秦箏面色如常地打招呼,半點沒有被人抓包的心虛。

林清和身上依舊是考究的西裝三件套,只不過沒有帶眼鏡,他慢條斯理地解開西裝袖釦,將一截袖口捲上去,無言地表達了自已的意思。

兇猛霸道的拳意驟然而至,西裝之下的肌肉線條流暢分明,林清和的拳,是和外形截然不同的悍。

秦箏的腳步紋絲未動,短拳後發而先至,以拳對拳,轟上了林清和的拳頭。蓮池裡,層層波紋沿著池壁擴散開來,幾條紅鯉驚慌失措地向著陰影處逃竄。

林清和一擊即收手,他站直身子,重新戴上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的金絲眼鏡,

“好身手。”

一個不久前才在道錄司入冊的修士,一個前二十年活得謹小慎微的孤女,體術卻在他之上。處處都是古怪,偏偏又古怪得坦坦蕩蕩。

“無論你是誰,無論你想做什麼,不要牽扯到文家。”林清和推了推眼鏡,語氣溫和得不像是在放狠話。

“……”秦箏默然,她怎麼有種穿進霸總世界的亂入感,霸總看起來還是個戀愛腦。

“那什麼,好歹也等打贏我再放狠話吧?”

秦箏的眼神無比真摯,比眼神更真摯的,是她認真誠懇的語氣。然後,她滿意地看到林清和的臉黑了。心情重新變得愉悅,秦箏掏出振動的手機,剛好看到文瀟瀟給她回的訊息。

“速來!胡應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