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捱打

今天中午吃的是豆芽湯，蘿蔔燉肉，主食仍舊是雜麵饅頭。

別人都是一家子，魏洛等幾個女子皆未成家。竇晴就不提了，如今也是獨身一人。

她們幾個勉強算是一家子吧，四人同吃同睡。中午姚雲秀在山中練兵不回來，平時就三個人吃飯。

今日多了三個孩子，魏洛便讓張徑微多做了些。

長期沒吃飽飯的孩子，其實並沒有魏洛想的那麼能吃，一人就著碗裡的湯吃了兩個饅頭，也就飽了。

只是許久未曾吃過如此香的飯菜，在竇晴再一次遞過來饅頭時，他們還是怯怯接下，慢慢咀嚼，好好嚐嚐味道。

小小的心裡不由升出奢望，要是每日都能吃上這樣的飯菜就好了。

吃完飯，竇晴考慮到牛塘村路程遙遠，決定放他們回去。

不曾想三兄妹卻是不願，楊家大兄忍著打嗝的衝動，急急道：

“剛吃飽了飯，我們有的是力氣，您就讓我們再多幹些活吧。”

魏洛覺得有意思，笑道：“不是說家裡離不開人，怎麼又不願意走了，難不成早些時候是在說謊？”

楊小妹人小口快，自然不能被當成說謊精，忙辯解道：

“我們沒有說謊，大兄說這的麥子長得極好，我們若是能得了賞識，也想討個將麥子種好的法子。”

楊家大兄不妨小妹就如此大咧咧說出自已的打算，但既已經說出了口，他微微眨眼，也期待的看向魏洛。

魏洛原本就要將鉀肥推廣出去，只是擔心世人見識淺薄，不敢輕易相信。於是道：

“這有何難，不過不能白白教會你們，若你感興趣，回去將此處見聞告訴你們村長，讓他親自過來與我談。到時不僅你家，你們整個村子都能跟著受益。”

楊家大兄仔細仔細一琢磨，眼睛逐漸放光。

他們，他們這是誤打誤撞，給村裡帶去了件天大的大好事？

阿爹孤苦無依，阿孃又是個傻子，他們一家在村子裡極為不受待見。但凡村裡有個大務小事，從來不曾知會他家。

若他將此訊息帶回，村裡人得多感激他！

越想越激動，他不再提要留下幹活的事，領著兩個妹妹小跑著往回趕，他要趕緊將這個好訊息告訴村裡人。

一路連如何那些人會是何樣的表情都想好了，甚至連如何客套應對的話語都來回改了好幾遍。

不曾想他們跑得滿頭是汗回到村裡，找到村長說了此事，村長揚文舉卻是一臉不耐煩，

“去去去，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竟來教我做事。”

楊小妹如老母雞般護在他身前，嚷道：

“我們沒有胡說，那裡的麥子長得就是好，不信明日你親自去看！”

楊文舉家婆娘斜眼看著三人，嘖嘖出聲：

“嘖嘖嘖，傻子家的泥娃出息咧，口氣大破天了都，說是給村裡帶來天大的好事。我看吶，你們一家子滾出牛塘村，才是村中最大的好事！”

看熱鬧的人頓時笑成一片，有那不懂事的孩子探出腦袋做鬼臉，跟著叫道：

“大傻子，小傻子，滾出牛塘村！”

兄妹三人氣得臉色漲紅，楊小妹恨恨瞪著那孩子，眼神兇狠。

孩子娘拉過孩子護在懷裡，回瞪向她：

“死丫頭，你還想打人不成，我家君寶擦破點兒油皮，你這條賤命都不夠賠的！”

說著還嫌不夠狠，呸了聲繼續道：

“小小年紀就有此兇性，長大了怕不是要殺人，果真是有爹生沒娘養的玩意兒！”

兄妹三人雙拳緊握，牙齒咬得咯咯響。楊家大兄惱怒瞪視周圍人一圈，一手一個拉過兩個妹妹，

“我們走，他們不信就算，有他們後悔的一天。”

等他長大了，等他長大了！

一定讓這些滿嘴噴糞的人滿地找牙！

事情並沒有因為他們的退避而結束，那個孩子有了大人的袒護，更是張狂，撿起地上一塊石頭狠狠擲出，

“小傻子，敢瞪我！”

“嘭”的一聲，楊小妹險些趔趄摔倒。她咬牙回頭，強忍著沒有哭喊出聲。

楊家大兄伸手摸上她的後腦，刺目的鮮血將他那道叫理智的牆，轟然摧毀！

“我跟你們拼了！”

比他先一步崩潰的是楊二妹，在看見小妹被打的一瞬間，她已經衝了出去。

趁那婦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衝過去一腳踹向那孩子，跳起來反手抓住婦人的頭髮，兩人撕打成一團。

楊家大兄的加入，再到後來楊小妹的加入，場面一片混亂。

可三個孩子哪是眾人的對手，很快就只有捱打的份。

最後是村長怕鬧出人命，才喝停了這場單方面的毆打。還不忘訓斥，

“大華啊，動手前想清楚能不能承受住後果，小小年紀如此衝動。趕緊帶著妹妹回去吧，以後別往這邊來。”

楊大華滿身是泥的從地上爬起，將兩個妹妹也拉來，默默往村子最外邊的家中走去。

為了不讓阿爹擔心，三人在水井邊打水將口鼻裡流出的血洗乾淨，又用灰將傷處掩蓋，這才回到破敗的家中。

看見阿孃沒有解開拴著她的布條跑出去，三人鬆了口氣。

並不是他們不孝順，三人都到了能幹活的年紀，更何況半年前阿爹摔斷了腿，家裡家外都是三人操持，騰不出人手整日看著阿孃。

而她痴傻，出去很容易被村裡人欺負。故而只要三人出去幹活，都會用根長布條將她拴在屋裡，由阿爹勉強看著。

楊二妹走到床邊，撿起打翻在地的木瓢，扯出笑問道：

“阿爹餓了沒，我這就去做飯。”

躺在床上的楊文才一臉愁苦，心疼的看著三個孩子，還未說話，被解開的楊母擠過來，伸手奪過木瓢，邊比劃邊含糊道：

“喝水，要喝水。”

“你們剛走，水瓢就被她打翻了，先弄點水喝再做飯。”

楊二妹這才看見阿爹嘴唇乾裂起皮，屋裡光線暗，進來半晌才能適應。

照顧二人喝了水，等她出來時，大兄已經準備燒火做飯了。她忙道：

“大兄不用煮我的，中午吃太飽，今晚就不吃了。”

楊小妹拉著楊母玩耍，回頭朝這邊喊：“我也飽著呢，不用煮我的。”

“嗯。”

楊家大兄應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低頭將柴火塞進灶膛。豆大的淚珠滾落，砸在腳邊柴火灰裡，帶起些微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