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洛將流民全部送走,這才笑著看向花連卿,

“走吧,帶你去見莫老。”

她心裡早就打好算盤,這傢伙是從永川過來接莫老,她如今又可以混成護送莫老的隊伍,搭一搭順風車。

花連卿一見到莫老,就哭著行了跪拜禮。

莫老也是他的啟蒙先生,又是父親的老師,兩層關係的疊加,他對莫老的孺慕之情甚至不亞於莫子棄。

“師公!連卿來晚了......”

一句話未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莫老忙將人扶起,如幼時一般摸著他的頭頂安慰,

“莫哭莫哭,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也不怕人笑話。”

他打小長得好看,莫老身邊只有莫子棄一個晚輩,雖聰穎,卻皮得很,不如花連卿乖巧聽話。

莫老自然更疼乖巧可愛的花連卿,即便他如同他父親一般,在文之一道上沒有什麼天賦。

“兩地剛打起來之時,父親就悄悄帶了家中部曲,想要去冬臨接您。

只是方才走到半路,就不幸遇到一股潰兵,父親身受重傷,若不是有忠僕相護,怕是......”

花連卿是在解釋,為何現在才來接莫老。

莫老卻是大驚失色,拉著他急急問:

“慶年現在如何?他真是......”

作為一縣之君,他自然不能私自擅離職守,定然是不敢驚動他人,只帶了自已的人手。

他被家族放棄,手中又有多少人能用。

思及此處,莫老忍不住老淚縱橫。

花連卿忙道:

“師公不用擔心,父親早已大好。之所以是我來接您,是因為湧入高箐的流民過多,父親忙著安置。

再說現在兩方停戰,父親才放心命我前來。”

莫老稍稍放心,卻還是心痛難抑,他這愚鈍卻極重情義的學生啊!

“聽說永川現在已不是輕易能進,花郎君可能將我們這麼多人帶進去?”

魏洛及時插嘴,打斷了莫老的悲痛自責。

“自然,父親讓我帶了家族徽章。”

這便是世家的底蘊了,花慶年只是被家族放棄,又不是被拋棄。關鍵時刻,抬出家族,還是能行些方便的。

魏洛這下安心了,原本為花連卿省下的糧食,她是準備據為已有的。

畢竟自已不出手,他那些糧食也留不下,現在倒是不好再提。

兩方人馬匯合,全速行往永川。

下午大約三四點左右,一行人就已到達邊界處。

魏洛老神在在看著花連卿命人,將一幅幅印有花家徽章的旗幟掛出。

一行人甚至沒遇到盤查,順順利利就過了關卡。

這東西好用啊,魏洛忍不住多看兩眼。

一直聽說這個時代世家掌權,此刻才直觀感受到。

要光說奢靡享受,哪個時代的有錢有權人不奢靡?

能勢大至此,是魏洛沒想到的。

天色還早,隊伍並未停下,在花連卿的帶領下,繼續向高箐趕去。

莫老見魏洛沒有獨自離開的打算,也不詢問,她說過遇到喜歡的地方就會停下。

此刻沒有道別,自然就是沒有看中的地方。

魏洛又不傻,如今天下不平,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打起來,她要選自然是選一州的內陸縣城。

現在不如就跟著花連卿,若他老子管轄之地適合,那豈不是正好。

到時候她要買地,看在莫老的面子上,花慶年還能收她高價不成?

她這邊算盤珠子打得噼啪響,花連卿正在向莫子棄打聽她。

“原本還以為魏女郎是師公的人,沒成想你們一行,竟是以她為主導。

她究竟是何人,難不成出自某個不知名小世家?”

莫子棄搖頭,

“我們半路被她所救,一路也未曾聽她提及過家族。我倒是向她手下之人打聽過,皆說不是她家部曲,是她所收的隨從。魏這個姓氏,從來不曾聽過。”

他們所說的沒聽過,是指未聽過這個姓氏出過什麼有名望之人。

花連卿連連讚歎,

“怪不得子棄說她厲害,以女子之身,竟能令這些人為他所用,當真了得。魏這一姓,早晚會在大召為人所聞。”

馬車裡還坐著莫老,聽著二人談話,他不禁想起那日魏洛的狂大之言。

想做踏著七彩祥雲而來的蓋世英雄,還將他也概括在內。

想到這,他忍不住輕笑出聲,引來二人側目。

“師公笑何,是認為我說得不對?”

莫老笑著搖頭,“想到件可樂之事罷了。”

花連卿剛想詢問是何事可樂,發現隊伍突然停了下來,探出頭問道:

“怎了,為何停下?”

部曲頭領鍾林已打馬飛奔過來稟告:

“郎君,前方有世家擺桌收買奴僕。”

隊伍一停下來,可以聽到吵嚷之聲不絕。花連卿皺眉,莫老已先開口:

“這不是為一條活路,為何吵嚷。”

鍾林答道:

“一人只給半鬥糧,賣已為奴,也無法讓全家活命,除非全家皆賣身為奴......”

莫老一驚,不可置信地看向花連卿。

花連卿嘆了口氣,無奈道:

“父親也正是為此事發愁,糧食全掌握在世家手中,他們手下佃農也只勉強飽腹。

世家聯合提高糧價,流民根本買不起。各地縣君也拿不出銀子購買賑濟糧,當這些流民手中銀錢用盡,只能賣身為奴,這些世家便能以極低的價買人。”

莫老手握成拳,呼吸沉重,

“永川產糧,根本不缺糧食平價,永川王為何不管?”

“他手中糧食皆是世家所交賦稅。”

只這一句,莫老就明白其中原由,訥訥道:

“治下懷柔,原來是對世家懷柔......”

他的夢碎了一地,緊握的雙拳漸漸鬆開,不住顫抖。

“祖父?”

莫子棄一把握住他冰涼的手,擔心地盯著他。

祖父將永川王視作能投效的明主,如今聽說此人也不過如此,對他是多重的打擊。

莫老半晌不語,兩眼空洞無神。

莫子棄想要勸他,尋不到明主,何不自已就做那個主。

可花連卿在,這些話不能說出口,只能焦急地一遍遍呼喚他。

魏洛此時也打馬過來,隔著窗戶詢問:

“花郎君,前方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