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輪流值夜,魏洛特意多安排了人手,卻是一夜相安無事。

那些人不知是沒發現同伴身死,還是發現了,也不敢招惹魏洛一行。

直到吃早飯時,林子裡陸續走出些老人,婦人和孩子。

一個個衣衫襤褸,骨瘦如柴,雙目緊緊盯著眾人手中食物。

有些孩子咬著髒髒的手指,口水拖得老長。

被這樣盯著,別說那些同樣帶著孩子的婦人,就連魏洛都沒了胃口。

同情是一回事,但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動聲色,並沒有人跳出來給魏洛找事。

莫老將粥倒進莫子棄碗裡,背過身時眼眶溼潤。

這邊除了孩子們好奇打量,魏洛等人連個眼神都不曾給,也不喝斥,完全當那些人不存在。

一個婦人拉著身邊孩子撲通跪下,孩子應該是突然一下磕疼了,哇哇大哭起來。

有了人帶頭,其餘人也紛紛跪倒在地,開始哭喊。

無非就是討要糧食,可憐可憐什麼的。

魏洛昨晚就被打了預防針,自然不會搭理。

她不理睬,其餘自然也不會管,快速將早飯吃完,收拾著就要上路。

之前帶頭下跪的婦人,提著孩子跑到路中間。其餘人也趕緊跟隨,一群人將南下的路攔了個嚴實。

那婦人掐了把身旁孩子,孩子又哇哇大哭,婦人隨即喊道:

“行行好,賜我們一些糧食吧!大人可以不吃,可憐可憐孩子,他還這麼小,都沒吃過一頓飽食,求求你們了!”

她一開口,亂七八糟的哭喊聲又響起來:

“給點糧食吧,我們不要多,能救命就成!”

“給了糧食我們就走!”

“再沒糧就要餓死了,好心人救救命吧!”

魏洛走上前,抬劍挑起領頭婦人的下巴,笑著問道:

“你們可是山那邊的村民?”

婦人身子僵硬,垂眼看向抵在咽喉處的劍,往後縮了縮,回答道:

“是……是的。”

魏洛唇邊弧度變大,緩緩道:

“可我怎麼聽你一口興平口音?”

莫老皺著的眉頭逐漸鬆開,想要邁出的腳也收了力道。

那婦人一愣,隨即道:

“我……我是興平嫁到這的。”

“嫁這麼遠?其他人也都是興平嫁過來的,這麼巧。”

婦人嘴唇哆嗦,一時找不到言辭。

魏洛不再看她,收劍看向她身旁的孩子,招手道:

“過來,我給你肉吃。”

孩子怯怯往後退了一步,警惕的盯著魏洛。

魏洛摸出根肉乾,朝他伸了伸。

那孩子才往前幾步,來到魏洛身前。將肉乾放到他手裡的同時,魏洛輕輕將他抱起。

孩子低頭扯咬手中肉乾,並未掙扎。

魏洛撩開孩子衣袖檢視,手臂上青紫一片。再檢視孩子的膝蓋,有幾處被小石子磕破,正流著血。

“疼嗎?”

魏洛輕聲詢問。

孩子點點頭,抬頭看了那婦人一眼,隨即忙搖頭,

“不疼。”

魏洛一記眼刀掃過去,那婦人忙低下頭。

“小孩子不可以說謊,告訴我你娘是哪個,我也給她肉吃。”

孩子看向人群一個稍高些的婦人,緩緩抬手指了指。

婦人癟嘴,強忍著哭出聲,卻不敢走上前來。

魏洛也不強求,掃過那群人,最後停在領頭的婦人身上,

“趕走於你們有恩的村民,霸佔人家村子!劫掠無力自保的過路行人,啃不動的就領著老人孩子過來撒潑,你等底細我早已摸清,可還要繼續演下去?”

那婦人見被戳穿,僅有片刻慌亂,隨即往地上盤腿一坐,

“我們是從平川興平來,那又如何?都出來討食了,我也不要這張臉皮,今天若是不給糧,就別想過去!”

她見魏洛是個女娃,又對那髒兮兮的孩子都很柔和,便有了拿捏她的底氣。

魏洛又摸出塊肉乾塞孩子手裡,將他放下,示意他去找孃親。

孩子小跑著擠進人群,來到瘦高婦人面前,仰頭將肉乾遞給她。

婦人抱起孩子,搖搖頭,緊緊摟著孩子,眼中含淚看向魏洛。

魏洛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婦人,冷笑道:

“我數三個數,你若還不讓開,死!”

婦人仰頭盯著她,嚥了咽口水,卻是不動。

“一......二......三!”

三字一落,那婦人剛想動,魏洛的劍已經毫不停滯刺向她。

身後其餘人嚇得驚撥出聲,紛紛後退。

他們沒想到魏洛動作如此快,完全不給人反應的機會。

魏洛緩緩拔出劍,看向那些人,

“讓開!”

瘦高女人率先抱著孩子走到路邊,其餘人愣了愣,也慢慢退走。

魏洛剛要命令隊伍上路,一個老人突然在路邊跪下,朝她哀求道:

“我知道女郎不是惡人,求您多少給些糧食吧。若是帶不回糧食,我們這些人今日就別想有吃的,還會被責打。

求女郎發發善心,我孫兒昨日就未曾進食,今日再不吃,怕是......怕是......”

魏洛手裡糧食不少,但要養的人也多,要讓她拿出糧食分與不相干的人,她是萬萬不肯的。

“你們不是族人親眷嗎,怎還會出現不公?”

老人抹著眼淚道:

“即便是親眷,也有親疏遠近。像我則是家中沒了壯勞力,得仰人鼻息的。

怨誰呢,只怨這世道。我們也不想當惡徒刁民......”

“或許你們中有人未曾行惡,但別人搶來的屋子你們是不是住了,他們搶來的糧食你們是不是吃了?

被趕走的人住在哪裡,被搶了糧的人是否早已餓死,這些你可有想過?”

魏洛的話如同一記重錘,老人頹然癱坐在地,捂臉嗚嗚哭泣,

“那怎麼辦,兒子兒媳不在了,就剩老頭子帶著孫兒。他這麼小,他做錯了什麼?就是命不好投生在我家,要是投生在富貴之家,也不必小小年紀,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就揹負這惡名!”

老人越說傷心,仰臉嚎啕大哭。

哭著哭著,他突然起身,一把抱過小孫子,

“孩啊,這世道沒活路了,即便要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就用咱爺孫兩條命,償了那些受迫害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