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會有麝香!

但我這幾年熟讀藥理,沒少跟著孫衡侍弄中藥,怎麼,我不會認錯!

這是我的藥嗎?

這怎麼可能是我的藥?

我甚至連怎麼呼吸都忘了,一眨不眨地盯著蕭牧野。

我見他面色沉鬱,用手指捻了一些放在鼻尖。

——麝香氣味特殊,用途甚廣,除非當真一竅不通,否則不可能認不出來。

蕭牧野聞過之後,臉色果然大變。

他將一整包藥砸在了孫衡頭上,大吼道:“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王、王爺。”

孫衡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兩鬢完全被汗溼,支支吾吾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心交力瘁地質問他:“說啊!你告訴他,我的藥裡面為什麼會有麝香?!”

但我知道,沒有人會能聽見我的討伐。

我甚至感到一陣陣的寒意,孫衡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

我的藥是什麼時候被人換掉的?

“說!”蕭牧野怒火中燒地一腳踢過去,將孫衡踢得人仰馬翻:“是不是沈妙緹不願有孕,讓你在藥裡摻雜或麝香!”

我有沒有聽錯?

他說是我要摻麝香進去的?

“哈哈!”我淚流滿面地大笑出聲:“蕭牧野!但凡你用點心思,去查一下呢?!”

你就該知道我沒有服用麝香,我是懷孕了!

我重新撲到孫衡面前,連吼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只能一遍遍質問。

“你早上還想告訴他我懷孕的事對不對?”

“你說啊,這藥不是給我用的!”

“告訴他到底是誰想栽贓我!”

“孫衡你告訴他!”

可無論我說什麼都是徒勞無功的,孫衡聽不見,蕭牧野聽不見,沒有人聽得見。

孫衡吐了一口血,捂著心口,竟然一句反駁都沒有。

落在蕭牧野的眼中,就像是被抓破預設了。

別說蕭牧野,就是我,都會覺得孫衡現在像是做賊心虛。

“你替她瞞什麼?”蕭牧野戾笑:“本王早就應該想到,三年無所出,提及子嗣便顧左右而言他。”

“她是早就算好了不要子嗣,不會生下本王的子嗣!”

蕭牧野看起來很生氣,眼睛都氣紅了。

他拔出隨身的長劍,直指孫衡:“事到如今你還想隱瞞?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別有野心?”

孫衡這時候終於反應過來似的,跪在地上不斷磕頭:“求、求王爺放過,求王爺高抬貴手,是小的的錯,小的不該見錢眼開!”

“什麼錢?!”

我也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什麼錢?

“王妃,王妃她交代過,無論如何也不能說的!”

蕭牧野面如修羅:“她給你錢,要你隱瞞麝香的事?”

孫衡只額頭磕在地上,死咬著牙關再不說別的。

我心如死灰。

自認從前對孫衡不薄,因他醫治蕭牧野有功,我還親自打點過他的家小!

可他竟然恩將仇報至此,為什麼?

嫌我不夠慘,嫌我在蕭牧野心中的形象還不夠爛嗎?

“王爺!”孟冬寧的聲音突然傳來,帶著急切和擔憂,匆匆朝這兒來:“這是怎麼了呀!”

她看見蕭牧野的劍,驚慌地短叫了一聲。

蕭牧野的劍尖離孫衡的心口只有一步之遙。

我想搶過蕭牧野的劍,我想親自質問孫衡。

更想知道如果我自己就在當場,他是不是還是說得出這樣的話!

可我眼見孫衡此時重重地一抖!

他原本垂著頭一臉認命,卻在孟冬寧來之後,渾身一顫。

他為什麼要害怕孟冬寧?

“王爺息怒!”孟冬寧的眼淚說掉就掉,害怕極了地縮排蕭牧野懷裡:“孫大夫定然不是故意的,王爺您有話好好說啊!”

“他幫著沈妙緹在藥裡摻麝香!”

“麝香!?”孟冬寧目露震驚:“那不是、不是妨礙受孕的藥物嗎?”

孟冬寧就像是剛知道真相的我,有怔愣,也有難以置信,獨獨沒有我的疑慮。

但除了她,我不知道還能懷疑誰。

蕭牧野離府最多兩個時辰,孫衡就態度大變,我怎麼想,這件事跟孟冬寧都脫離不了關係。

可她分明又是毫不知情的模樣。

我突然覺得,從我踏出王府去寺裡還願那一刻起,就踏入了一個陰謀。

一個要全然將我排除出王府之外的陰謀。

可是大費周章,真的只是這樣嗎?

我懷著一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看向蕭牧野。

因為孟冬寧的話,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提劍要去殺了孫衡!

“王爺!”孟冬寧抱住他的手臂求情:“千錯萬錯,孫大夫只是個府醫,您在我們大婚第二日就鬧出人命,冬寧不依!”

“他該死!”蕭牧野怒氣衝衝:“沒認清誰才是王府真正的主子該死,背地裡做這種腌臢事更該死!”

“王爺!冤有頭債有主,千錯萬錯,是姐姐不想生下孩子,方才有太子與公主為姐姐籌謀,想來是王府不夠姐姐的施展。”

她不說這番話還好,一說簡直是在火上澆油!

我難以置信,為什麼之前我會覺得孟冬寧只是嬌氣了些?

一旦與孫衡的事情聯絡上,我發覺她總是在不動聲色地將蕭牧野引導去誤解我!

“我做過什麼?我還給你張羅婚禮,孟冬寧!”

我恨死了,我恨死了面前這一對男女!

憑什麼我跟我的孩子死無葬身之地,你們還能在此接二連三地汙衊我?

“她想的倒是美!”蕭牧野獰笑:“以為背靠東宮,就能有退路?本王定要讓她知道什麼叫有眼無珠!”

孟冬寧忙給他順著氣:“王爺不氣了,既然已經得知,那便不值得王爺生氣,姐姐不願意,冬寧可是迫不及待給您生個小世子!”

小世子,哈哈。

我眼角不斷有淚滑落,摸上我冰涼涼的肚子。

我肚子裡才是真正的世子,可是他爹不要他。

被人顛倒黑白曲解的滋味,真是有夠痛徹心扉的。

“本王原也不想要,”蕭牧野面色稍霽:“沈家還不配生出嫡子。”

我難以置信,步步後退。

剛剛他說什麼?

不配?

原來他不想要我的孩子,原來我不配給他誕下孩子。

更可笑了。

我和我腹中將近二月的孩子,原來到頭來是我一廂情願的笑話!

幸好我死了,不然我活生生站在他面前聽到這些,孩子會怪我的吧?

他爹明明不想要他,我還費了那麼大的力氣要將他帶來。

我還沒回神,孟冬寧勸著蕭牧野往外走:“晚膳已經備好了,王爺消消氣,等姐姐回來,您再親自懲戒,好不好?”

踏出門前,我看見孟冬寧轉身,朝孫衡丟了個冷眼。

我落後一步,想看看孫衡要做什麼。

但他沒動,一直跪在地上垂著頭,跟死人一樣。

等我被強力扯著去到飯廳,入耳便是一聲清脆的碎瓷落地響——‘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