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我就做好了決定,深吸一口氣:“兄長有難,我不可能坐視不理,更何況他們不允許能解毒的大夫靠近你,我是以宮女身份進來的,我有斡旋的餘地。”

如果北盟的勢力已經深入雲蒼腹地勢不可擋,那我無論如何竭盡全力,也要幫陸凝也的。

不可能坐視不管,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斡旋?”

陸凝也眼中的笑意有些輕蔑:“連朕的命都握在別人手中,你的腦袋不過人手起刀落的消遣,驚動他們誰也保不了你。”

我以為他這句話是怕我做事情不仔細會連累他,所以忙不迭道:“我不會牽連你的。”

雖然情急,但是我已經粗略想過一遍:“我可以幫你,雖然不清楚此間混進了多少人,但是隻要他們沒有直接動手,就說明勝算不大,邊境有蕭牧野,京都的細作,可以想方設法除掉。”

見他還是神色晦澀不明,我又緊接著道:“有任何意外我都可以自己承擔,絕對不會連累兄長。”

我能做的有限,但是絕對不要讓陸凝也成為傀儡。

絕對不要。

“一意孤行慣了,就總想自己做決定,”陸凝也看似並未被我說動:“即便今天朕沒有答應,你也會想別的方法插手,是不是?”

“......”

被猜對了的。

我抿了抿唇:“我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好啊,”陸凝也一改剛剛的態度,幾乎算是邪魅地一笑:“你準備怎麼做?”

沒想到他又突然改變了態度,我鬆了口氣,看了一眼外面:“兄長能調動的兵力,都已經被控制了嗎?”

“是。”

“徵兵一事猝然叫停,必然不是你的主意,我方才聽高、聽娘娘說奏摺之事,對方已經將手伸到朝堂,阻隔了徵兵一事對嗎?”

陸凝也偏頭咳了一聲,又轉回來:“有朕這個人質在,這些不都是小事。”

我起身倒了杯水,試了溫度,交到他手上。

見他喝了兩口,嘴唇被水浸潤沒那麼蒼白,我才道:“北盟此舉,意在削弱兵力,邊境大打出手,當然不如直取皇城來的快捷,挾天子以令諸侯。”

偏偏陸凝也就是那個天子。

我感到心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難受,低落地道:“我甚至不知道當初替你開啟城門是對還是錯了。”

早知道會有後面這些事,還不如拋下所有當個閒人。

如今的立場,雲蒼岌岌可危,陸凝也反倒成了那個罪人。

“事情做了就別後悔。”他面無表情地道。

我知道,但是事關陸凝也,我就會忍不住多想。

他的話無異於在提醒我,是了,就算再後悔遺憾,其實我也沒有立場。

“我知道了。”

藥碗裡的藥汁苦澀難聞,或許是我自己的心態問題,總覺得聞在鼻尖清苦的味道怎麼都驅散不去。

稍稍一想也可明白,這碗裡的藥也是有問題的。

要悄無聲息將毒下到陸凝也身上,還得不至於一下致死,對方定然下了功夫。

這裡頭裝著的,是治好他的藥還是加重他症狀的藥,誰說的準。

收拾了藥碗,我將碗裡的藥汁倒入花盆裡。

陸凝也的毒算不得多麻煩,但是存在在他體內的時間有些長了,拖累了這幅身體。

而且無須什麼絕世神醫,解藥我就能配,只是解毒不是關鍵,他要恢復從前的康健,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倒藥的時候,透過窗欞可見外頭的禁軍一個個神情放鬆,絲毫沒有皇帝重病家國危及的緊張感。

我早就應該注意到的,注意到氛圍不對。

但如今這個局勢,從內破局是唯一的辦法。、

可能是我出神的時間有些久了,總覺得背後有一道目光如釘子的目光看著我。

我回身時,陸凝也卻又看向了別處。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想他大抵是恨我的,恨我也應該。

拋開難受,我將想法說出來:“北盟想要吞噬雲蒼,又在北境放出打仗的訊息,我猜七成是調虎離山計,只為了將蕭牧野調離京都。”

我們之前提蕭牧野,始終是一顆刺,但這件事畢竟繞不開他。

“北盟帝這個人,我這些日子鑽研過一些,是個機關算盡的人,當初在北盟皇室中奪得帝位,用的也是智取,兄弟六人,全都被他在政權上瓦解勢力,下場很慘。”

這樣的人,除了才智,大多在骨子裡帶著傲氣。

做事情機關算盡,卻會在最關鍵處因為自負而漏掉一些嚴防死守。

陸凝也握拳抵唇,青蔥長指可見青色脈絡,可這副模樣卻叫人看著有一種驚心動魄的上位姿態。

即便他病體纏身,處於弱勢。

“然後呢?”他問。

“我修書一封,北盟邊境打起來,對雲蒼百害而無一益,即便贏了,未來至少二十年,雲蒼也會陷入千瘡百孔的境地,最好的辦法,是我們以相同的方法,擒賊先擒王。”

陸凝也看過來,一雙眼睛絲毫不被病勢所累,亮的可怕,亮的我有些遭不住。

我只能匆匆撇開。

“你想幹什麼?”

我只是賭,賭以北盟帝的自負,他會在邊境造勢,營造出一副就要打仗的模樣,兵力調配,比蕭牧野的人只多不會少。

那他們的皇城呢?

北盟帝本人呢?

他會在哪?

一個獵人,在明知自己佈置的陷阱可以捕獲獵物,並且還是能令人舉世震驚的獵物時,他會在哪?

他會在陷阱旁。

虎視眈眈,躊躇滿志。

等著獵物入網。

而後收網。

我避開陸凝也的視線,說出自己的想法:“我覺得,北盟帝就在雲蒼京都,甚至他就在皇城裡。”

陸凝也突然掀起眼皮。

他這麼看人的時候,比剛才還要叫人害怕一些。

有一種透過你,看進了靈魂深處。

只是我不知道他為何要這麼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