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鋼絲上的動物

練習生擔心節目能不能進行下去，也擔心醜聞曝光後，助演嘉賓還願不願意捲入這趟渾水。

現在的時間節點非常尷尬。

繼續參加綜藝會被認為給節目組站臺，如果臨時反悔，練習生短時間裡也找不到其他藝人。

尤其有些隊伍邀請的是頂流嘉賓，在這風口浪尖上加入，只會將輿論焦點吸引到自己身上。

距離三公越來越近。

訓練營裡終於又來了新的嘉賓。

一張英俊陰鬱的面孔出現在門口，最先注意到的林大賢驚喜地叫了起來，“前輩！”

學員在邀請嘉賓時會優先考慮同性前輩，避免粉絲無法接受而做出極端的事情。

他們這回請的是公司旗下最火的男團。

“前輩，您換新發色了？”

崔景元主動站起來打招呼，十分熟稔。

“嗯，最近在忙著籌備迴歸。”師兄用手肘捅了下他，半開玩笑地說，“新發色還不能暴露，為了給你們助陣，我還得特意把頭髮染回去呢。”

cj的練習生和藝人的活動區域不重合，平時很少有機會碰面，其實並不是多熟。

只是當著攝像機和其他練習生的面，師兄表現得關係很親近，給足了他們面子。

其他學員的表情毫不掩飾地寫在臉上。

大公司就是不一樣啊……居然能叫來這麼紅的男團的top成員助陣！瞅瞅人家的家族愛！

林大賢注意到，師兄的表情有些微妙，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好像那一瞬間是他的錯覺。

師兄和眾人聊了幾句選曲的事情，突然想到什麼，看向沒有往前湊的林大賢：“差點忘了，剛才外面有人找你，你快去看看吧。”

林大賢一愣：“哦，好的。”

他奇怪誰會在這個時候找他，轉身出了門。

長長的走廊上沒人，其他練習室裡隱約傳出來音樂聲，聽起來練習進度比他們快。

林大賢往前走出幾步，餘光就瞥見身側悄無聲息地多了一道人影——是幾天不見的選管。

“林大賢學員，總導演找你。”

導演找他？林大賢心裡咯噔一下。

但他馬上想到成團之夜在即……難道是公司和節目組那邊談了新條件，給他們爭取了多的出道位，所以才捨得讓師兄團上綜藝當助演嘉賓？

這個念頭讓他的心臟開始怦怦直跳。

他跟在選管的身後，看著它抬起手推開一道看不見的暗門，門後是一條相同的走廊。

繼續向前走，右轉，推開另一扇門。

林大賢一開始還記得路線，但不停地左轉右拐，看著選管不斷地推開門，他丟失了方向感。

他的注意力不得不回到選管身上。

選管的背影始終保持筆直，每個動作都很僵硬，動起來就像只有“左腳在前”和“右腳在前”兩張圖片組成的動圖，中間的過渡非常不連貫。

上次被撕成均勻塊狀的工作人員，和現在走起路來一幀一幀的選管……都好奇怪。

終於，選管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了，你進去吧。”

選管的眼睛沒有瞳光、空洞無神，聲音也沒有任何絲毫起伏，就像它的身體一樣僵硬。

林大賢定了定神，越過選管走進去。

“咔噠。”身後的暗門被隨手關上。

房間光線昏暗，只有一張長桌，周圍坐著導演、副導演、統籌和他不認識的人。

林大賢注意到，坐在主位的竟然不是節目總導演，而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

“不用拘束。”最先開口的也是這個男人，“這次找你來，是有些事情想當面聊聊。”

長桌的一端留著一個空位，是為他準備的。

林大賢過去坐下，緊張地坐直了身子。

“最近網上的輿論你應該都知道吧。”

男人的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這件事經過我們調查，是被競臺做局了。

節目發文澄清，輿論差不多平息下來了。”

“趁著這次風波，之前和各家所屬社的合作重新談過……你們公司本來只有一個名額，現在打算趁著這波熱度沒退，將你也送上出道位。”

林大賢在來的路上，已經設想過很多個可能性，但親耳聽到心臟還是不受控制地亂跳。

“不過嘛。”男人語調一轉，“風評和口碑雖然扭轉回來，但是粉絲的情緒還需要安撫。

我們一致覺得你是最合適的，只要你答應錄製一段安撫影片，就可以作為成團出道。”

林大賢聽懂了男人的意思。

節目組現在需要一個練習生出來替它說話。

他就是那個被選中的幸運兒。

為什麼會是他？

他想，節目組或許是覺得女生組那邊偷拍流出的代價更嚴重，不好做思想工作。

何況他之前聽到了公司高層的對話，節目組這次想推男團上位，開不出合適女團的條件。

林大賢這次二公的排名擠進了前十，不缺人氣，第一個發現攝像頭也是cj的現役藝人。

這就是節目組覺得他最合適的原因。

既是同公司的前後輩，且也是偷拍的受害者之一，出面給節目組站臺更有說服力。

說不心動當然不可能。

他這麼拼命就是為了能成功出道。

林大賢的左右腦互搏，一個聲音催促他趕快答應下來，另一道聲音讓他清醒一點。

選管集體消失，學員們對網上的情況一無所知，節目組嘴上說的事態平息，真的可信嗎？

他這個時候站出來，在某種意義上等於是背刺前輩，也背刺了還在維權的粉絲和練習生。

哪怕順利出道了，他也要一輩子頂著這個洗不掉的汙點，所有人都會覺得他是靠討好節目組上位……一旦事情敗露，他會是被罵最慘的那個。

是了。

如果這真是好事，就不會落到他身上了。

怎麼不讓崔景元去？啊？！

林大賢后悔聽了師兄的話離開練習室。對方分明知道節目組找他做什麼，卻故意不說！

不是所有前輩都是好的，會給新人建議避開彎路，也有陰暗地想將後輩拉下泥沼的那種人。

桌邊的所有人都是同一個表情盯著他。

他覺得自己更像是桌上的食物。

「食物能拒絕嗎？」

腦海裡的聲音如惡魔低語。

「你以為答應了它們就會放過你嗎？」

腦海裡的另一道聲音異常焦急。

這句話好耳熟，好像有人對他說過……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就像落在水面上的一滴漣漪，很快就消散了。

他想起公司以前也有過類似的事情。

有個組合因為不服管教，在出道前被公司找去分別談話，其中一個轉頭就背刺了其他人。

看似過得比其他人好，其實被公司捉住了這個把柄翻不了身，私人應酬，合約壓榨……

它們傲慢得只會用同一招。

這一招百試不爽。

他現在就踩在這條鋼絲上。

這上面不知道落下去多少人……林大賢不敢往下看，他怕看到滿目鮮血，也害怕看到自己。

他總覺得深淵裡會有自己。

可能……還不止一個。

深呼吸，吐氣，深呼吸，吐氣。

“你們去找別人吧，我真的不合適。”

林大賢觸電般噌地一下站起身來往外走。

那幾張原本篤定的臉，瞬間變得陰沉森然。

林大賢一口氣衝到那道暗門附近，在節目組的人追過前摸索到門把手，開啟門跑出去。

刺眼的白光直射過來，他不由眯起眼睛，待眼睛適應光線後，才看清這是剛才的走廊。

身後是一堵掉皮的白牆，他剛剛穿過一扇扇暗門，在迷宮裡打轉的經歷，都像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