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嬌嬌多慮了,他們壓根就沒有跟對方交手的機會。

匍一開門便是一陣箭雨襲來,她甚至都還不清看見院內的陣仗,蕭顯就已經拽著她猛地往後退了一步,迅速關上房門。

不斷有“咚咚咚”的聲響傳來,那些箭矢落在了門上,入木三分,有些甚至已經穿門而過。

但凡晚一步,她可能已經被紮成刺蝟了。

來不及後怕她就轉身幫著蕭顯一塊把櫃子挪到門邊抵住,箭雨還在持續,倆人只能豎起桌子充當盾牌……

“是蕭冠的人?”嬌嬌貓著身子躲在桌子後頭,詢問起一旁的蕭顯。

他正在研究落在地上的箭矢,片刻後,點了點頭,“嗯,從箭羽和箭簇來看是東宮的禁軍。”

“不是說他被小湯引走了嗎?怎麼那麼快就追這兒來了,那小湯……”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就憑蕭冠這殺紅了眼的姿態,小湯怕是凶多吉少。

“不算快了,他們伏擊小湯應該已經是兩天前的事了,小湯比你晚出城,中途還故意走走停停引人注目,你原本腳程就比她快很多,被我打暈後又睡了一整天……”

——咚。

又是一箭,直直地射入被他們拿來抵擋的桌板。

嬌嬌即使側過身子才堪堪躲過,卻還是被這箭頭削去了一縷髮絲。

這麼下去不行,這小桌板擋不了多久,她抬手拱了拱身旁的蕭顯,“你這屋子就沒有暗道嗎?”

“臨時租的宅子,哪來的暗道。”只是棟普通的民宅罷了,誰會去修暗道。

“……那你帶來的那些死士呢?”

“多半已經被放倒了。”

嬌嬌翻了翻白眼,斷了念想,轉著眼珠打量四周,試圖尋找其他出路。

一旁的蕭顯暗自咬牙,似是下定了決心般,道:“我試著去周旋下,你一會從後窗跑。”

“還周旋個屁啊……”她猛地拽住了正欲起身的蕭顯,“你當他們方才沒瞧見你嗎?能追到這臨時租的宅子來,自然是盯了一陣子的,能不知道你也在裡頭?蕭冠就沒想留你的命!你出去就是送死!”

他愣了愣,有些詫異地看向她,“你……這是在關心我?”

“不是,你死不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是就這麼死了我也逃不掉,多個人還能多點戰鬥力,關鍵時刻還能給我擋刀。”

蕭顯:“……”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後窗,“這窗戶翻出去是哪?”

“後院,院子不大,四方形,如果沒人把守的話能從圍牆翻出去。”蕭顯答道。

“那要是有人把守呢?”她問。

“筆直跑,柴房那邊有很多草垛,可以擋一下。”

“那就試試吧。”話音未落,她就已經彎著身挪到了後窗邊。

按蕭顯的描述,突圍的機率並不大,但也總比困在房間裡坐以待斃來的好一些,要是情況不妙再退回來從長計議也不遲。

想著,她起身踢開窗戶,翻身躍出,蕭顯見狀緊跟其後。

很不幸,後院也同樣有人把守,但好在並非弓弩手。

以他們倆的身手,近戰還是能抵擋一下的。

苦戰了好一會,他們總算是把院子裡的人都放倒了,這動靜免不了要引來前院的弓弩手,他們自然也顧不上喘息,嬌嬌本欲借力直接翻牆而出,還沒使勁就被身旁的蕭顯拽住,她不解地朝著他看去。

他並未說話,拉著她往柴房的方向走去,躲在了草垛後頭。

“為什麼不出去?”嬌嬌不解。

這地方頂多解一下燃眉之急了,躲不了太久。

他虛靠在草垛上,輕聲道:“外頭也有人。”

“殺出去不就是了,總比在這兒等死好啊。”她不以為然地道。

前院後院都有人把守,想也知道整棟宅子定是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了,不用蕭顯說她也知道外頭一定有人,具體多少人不好說,總得翻出去看看,況且出了宅子就沒那麼受限了,打不過他們起碼還能跑。

“我……沒力氣了……”他有氣無力地彎了彎嘴角,衝著她淺笑。

她嫌棄地蹙了蹙眉頭,“你什麼時候那麼虛了?”

“是啊,早知道就不該把你擄來,說不定這會你都已經跟你爹團聚了……”

嬌嬌沒好氣地白了他眼,“現在不適合懺悔,不如想想辦法怎麼逃出去。”

“我方才放了訊號,盛澤這邊還有一些人手,運氣好的話他們應該能及時趕到,一會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別出去,能撐多久是多久……”說著說著,他身子逐漸傾斜,直至“砰”的一聲倒在了嬌嬌身上。

她本能地想要推開他,眼一抬卻撞見了方才蕭顯倚靠著的草垛上那抹分外顯眼的殷紅。

是血……

方才他拉著她往柴房跑的時候背後確實有一大片血跡,她當時並未多想,只當是打架時沾到了。

回想起來,方才混亂間有人試圖偷襲她,是蕭顯大聲提醒並及時拽著她躲過的。

她是躲過了,可是他呢……

她屏住呼吸,微顫著的指尖緩緩撫上他的背脊,黏膩的觸感讓她心頭一驚,她還不死心地將手挪到眼前檢視了眼,刺眼的紅映入眼簾。

“蕭……蕭顯……你還好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身上的人安靜了好一會,像是耗費了所有力氣回應了她一句,“不太好……”

只是背上捱了一刀是不至於這樣的,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用力扶著他的身子把他撐了起來,扯開了他胸前的衣裳……

果然,是貫穿傷,這傷口的位置距離心臟很近,他能撐到現在都已經算是奇蹟了。

“不是說關鍵時刻跟能幫你擋一下刀嗎?我這也算是物盡其用了吧……”說這話的時候,他話音裡甚至還透著淡淡的笑意。

“閉嘴!別說話了!”她厲聲吼道。

“我……我得說……再不說來不及了……不是不甘心,我是……我是真的愛上你了,明明知道不可以,不……不應該……但是控制不住……說什麼想保阿楹一命、想讓義父安心,都是假的……讓你寫認罪書只是為了讓你再也沒有退路,只能……只能跟我在一起……”他哼出一記氣若游絲的苦笑,指尖扶上她緊皺的眉心,“別皺眉……我喜歡看你笑,就像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那樣……”

“我讓你別說話了!”她掌心收緊,用力攥著他的衣裳,“你別死……蕭顯,你不能死!”

“嬌嬌……賀蘭嬌嬌……你要記住,有個人他騙了你十年,但……他賠上了自己一生……”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心滿意足地合上了眼,嘴角甚至還帶著笑。

坦白說,事到如今,她對蕭顯只剩下恨。

若是尋常情況下得知她的死訊,她大概連唏噓一下都懶得,可偏偏……他死在了她面前,為了她而死……

他騙了她整整十年,連死都不願意放過她!

“蕭顯!!!!”聲嘶力竭地喊聲衝破夜幕,聽不出絲毫的悲慟,唯有鬱結難舒的憤懣。

伴隨著她的撕喊聲一同響起的是陣陣拉弓聲,這原本幾不可聞的聲響聚在一塊便成了讓人難以忽略的催命號角,頃刻間,箭雨如瀑,星星點點落滿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