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莫閒被姜辛送回家的時候,管夫人呼天搶地的,恨不得提著刀殺去龍策衛,被他堂妹用一句“家裡已經夠亂的了你就別再添亂了”給攔下了。
相較之下,他娘要冷靜得多,看得出她比誰都心疼,卻還是強忍著連忙安排御醫前去檢視,又去庫房裡頭翻出了一大堆上好的藥材。
好在他雖然看起來傷得頗重,但用御醫的話說——大多是些皮外傷,好好靜養即可,就是恐怕得養上好些時日,畢竟傷筋動骨了。
想不靜養也難,他一直斷斷續續地發著燒,時而清醒時而昏睡的,儘管府裡不缺人伺候姜辛還是寸步不離地守著。
他倒是也不客氣,每回醒來都會死死地攥著她的手盯住她,“你不準走,哪都不準去,我醒了要是瞧不見你會死的!”
起初她還會哄著,漸漸的實在是忍不住了,“你倒是死一個我看看。”
“不行,我死了你可怎麼獨活啊。”
“意思是我還得給你殉葬唄?”
“殉葬倒是不用,合葬就成了。”
“……”
在這時不時的鬥嘴中,管莫閒的燒逐漸退了,精神也越來越好了。
他叔父的案子也有了進展,訊息是秦致帶來的。
他說是說來探病的,可是……
秦致一進屋就左右張望,也不關心他的傷勢,反倒先關心起他的人了,“怎麼就你一個人,姜辛呢?”
“你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看姜辛的?”管莫閒沒好氣地白了他眼。
“……我這不就是隨口一問嘛,先前聽蘇格說她為了照顧你都好些天沒休息了。”
“是啊,所以讓她去休息了。”
“行吧。”面對他那股子強得令人髮指的佔有慾,秦致也不敢再多問了,扯開了話題,“你怎麼樣了?”
“挺好的,也就捱了幾鞭、折了腿、被拔了個指甲蓋……”管莫閒不以為然地衝著撇了撇唇,“小事,都是小事,你空著手來是對的,這點小傷犯不著興師動眾的。”
秦致深吸了口氣,“蘇格把我庫房裡的藥材都給搬來了,你還想要什麼?!”
“你庫房裡不是還有把據說削鐵如泥的彎刀嘛。”
“……”
“哎呀,就是去年西域使臣進獻的官家賞給你的那把。”
“……那玩意跟你的傷勢有屁關係?再說了,你連功夫都不會要彎刀幹嘛?”
“我們家小辛會啊。”
“…………”
“算了。”管莫閒輕輕嘆了聲,“是我不配。”
“給你給你!回頭就派人給你送來,行了吧!”
“唔……也不是不行……”他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秦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管莫閒,你差不多就得了,還能不能聊正事了。”
“嗯。”聞言,管莫閒直了直身子,收起了玩心,“審得怎麼樣了?”
“李尚書都認了,戶部確實虧空了不少,便是幹完這一票都未必能填上,他也是意外得知你叔父結交了不少商賈,起初是想著讓你叔父幫忙引薦打點下做些小生意的,後來無意間聽那些商賈們聊起了炒賣原料的事,這才起了心思。”
“我叔父為何會幫他?”管莫閒問。
“一方面是為了錢……”
“不是……等、等等……這理由過於好笑了,管莫閒實在忍不住打斷,“我們家會缺錢?!”
“是不缺,可誰會嫌錢多?”
“他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帶棺材裡也不嫌硌得慌?”
秦致狠狠地白了他眼,“都說了那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李尚書許諾他事成之後會在戶部給你安排個官職。”
“……我堂堂殿前司副指揮使會稀罕他一個戶部小吏?還是說他打算把尚書的位置給我坐?”這聽起來簡直比為了錢還要扯。
“問題是,你叔父並不知道你在殿前司任職。”
管莫閒語塞了,倒也確實如此。
殿前司如同官家暗衛,除了指揮使以及一部分負責皇城安全的人,其他的皆不見光。
這是他自己選的路,沒什麼可多說,他抿了抿唇,扯開了話題,“這李尚書又是怎麼回事?平常也沒見他們家人胡亂揮霍,怎麼就虧空了那麼多?”
“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了,李尚書聲稱虧空一事是受二皇子指使的,那些銀兩也都給了二皇子,這紅藍花的事二皇子亦是知情;管大人的供詞卻截然相反,他說背後的人是東宮那位,前些天李尚書甚至還帶著他一塊去見了太子。”秦致抬了抬眸,朝著他看了過去,“總的來說就是各執一詞,熱鬧得很吶。”
管莫閒哼笑了聲,“果然啊……”
當年妖畫案便是國本之爭引起的,如今這一連串的妖畫重現,與其說是為王懷石報仇,倒不如說是打著報仇的幌子再掀硝煙罷了。
但凡是對朝中局勢有些瞭解的人都不難想到這一點,管莫閒如此,秦致自然也是,他撇了撇唇,問:“你信誰?”
“我嗎?”管莫閒彎了彎唇,“你知道我的啊,向來幫親不幫理,自然是信我叔父了。”
“可那位已經是東宮,又何必再掀事端?”
“這東宮之位他可曾有一天坐得安穩?”
秦致也跟著笑了,“你這幫親不幫理倒是幫得還挺有邏輯。”
“能有什麼邏輯,瞎猜罷了,我信誰壓根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微微歪過頭,意味深長地問:“官家怎麼說?”
“能怎麼說,繼續查唄。”
管莫閒思忖了會,“我能見下我叔父嗎?”
“行,我儘快安排。”秦致答應得無比爽快。
這對他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的事,若是管莫閒願意出面的話興許還能再問出些什麼來,只不過他不想讓管莫閒為難,若是不願他自然也不會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