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一氣呵成打完徐氏母女後慢條斯理的拿出潔白帕子擦了擦手,捂住鼻子道,“臭死了。”

徐母和徐秀秀聞言都面色一僵,不自然的避開芸孃的視線。

芸娘所言非虛,屋子裡尿騷味藥味綠豆湯發酵的味道摻合到一起,別提多噁心了。

徐氏自從生了徐進才眼睛就挪到了頭頂上,看世間兒郎皆不如自家進才。

她本想著憑寶貝兒子的一表人才滿腹經綸,將來怎麼著也得娶個官宦世家的大家閨秀,再不濟也得娶個有家底的富紳之女。

可惜她算盤打的噼裡啪啦響。

沒想到最後兒子竟娶了芸娘這麼個賠錢的玩意。

所以她折騰起芸娘是沒有任何心理負罪感的。

這個要什麼沒什麼的兒媳婦,嫁給她的進才是祖墳冒青煙才攀上的好親事。

這個兒媳婦倒是掉進福窩享福了,可憐她的進才娶了這麼個女人,日後哪裡來的岳家幫襯?

戲臺上都唱了,皇家的公主和狀元郎是一對。

狀元郎一朝考中榜首娶了公主後,狀元郎不僅把家裡的老孃和弟妹們都接到京城的大宅子裡享清福,公主還要每日給婆母磕頭請安。

那才算是好媳婦呢。

徐氏不止一次做夢夢到過,她的進才也考中了狀元,騎著高頭大馬胸前掛著花團錦簇的大紅花踏馬遊街,真是好不威風。

每次夢到自家寶貝兒子高中狀元的場景,徐母都會樂的合不攏嘴,從夢中驚醒。

唯一可惜的是她從來沒夢到過公主兒媳婦兒的給她磕頭請安的場景。

沉浸在美夢中的徐氏突然被人當頭澆了一碗稀粥。

正準備破口大罵的徐秀秀還沒來得及發火,就發現一碗稀粥迎面而來,澆了她滿頭滿臉。

“好了,婆母小姑都吃飽了吧?”

癱在床上不能動的母女二人自然無法回答她的話。

芸娘自問自答道,“婆婆和小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想來也無甚胃口,這麼大一碗粥下肚,我估摸著應該是飽了。”

說完,她不顧徐氏母女陰暗寒無比的目光,甩手關上了門。

她路過徐進才房間時,踮腳透過窗戶往裡看了看。

臨時抱佛腳的徐進才竟正在嘩啦啦的翻閱著書籍。

這廝這麼忙,想必也無心用早飯了。

芸娘心安理得的刷了鍋碗,然後抱著木盆去河邊洗衣。

昨日徐家出了那麼大的事,想必鄰居們都很好奇。

果不其然,她剛到河邊,就察覺到周圍若有似無的視線跟隨著她的身影而動。

在河邊洗衣洗菜忙碌著的街坊鄰居們,都三三兩兩的低頭竊竊私語了起來。

芸娘視若無睹,只專心致志的捶打衣服。

沒過多久,有喜歡湊熱鬧的婦人,悄摸摸的端著木盆蹲到她身邊。

“秀才娘子,昨個聽說你家找了大夫?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芸娘似是受了驚嚇,忙往旁邊挪了挪,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否認道,“什麼事也沒有。”

“可不能吧?”那婦人明顯不信,繼續追問,“前街的張二牛還看到你哭著去藥房賒藥呢,難不成是你家進才病了?”

“你家男人才病了!”柔弱如小白兔的芸娘突然爆發,將洗衣棍子狠狠擲在河裡,對婦人怒目而視。

洗衣棍瞬間沉入河底,不見蹤影。

那婦人本是看芸娘是新媳婦臉皮薄才來套話的,沒想到這新媳婦兒看著不聲不響的,倒給了她個沒臉。

婦人用袖子擦掉木棍摔到水中從而濺到臉上的水花,氣哼哼道,“秀才娘子好大的脾氣,不願說就不說,拿我撒什麼氣!”

正在看戲的眾人眼見二人起了衝突,立刻蜂擁而至湊上來打圓場,“都是街里街坊的,有什麼話好好說,怎麼還吵起來了?”

“人家是秀才娘子,自然脾氣大的很。”那婦人陰陽怪氣道,“衝我發火也是我活該,誰讓我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呢。”

街坊鄰居們平日本就受了徐氏許多氣,本想著芸娘是個備受欺凌的小可憐,誰知她也和徐氏一樣鼻孔朝天看人,眾人登時就對她沒了好臉色。

“要我說,餘家的,也怪你,人家是書香之家,你個大老粗拉著人家秀才娘子說什麼話。”

“就是,秀才娘子自與我們這些下賤命不同,將來是要當官夫人的。”

“可不是,日後啊,我們這種貧苦人家還是莫要與秀才娘子來往的好,免得汙了人家的眼。”

芸娘眼圈挺紅,任眾人一言一語的話裡藏針諷刺自已。

她腳下用力,趁著旁人沒注意,將洗衣盆連帶著裡面的衣服都悄悄踢到河邊。

做完這一切才捂住臉哀哀哭道,“你們,你們…你們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此言一出,惹了眾怒。

圍觀之人瞬間如炸了毛的雞,一個個蹦起來反駁道,“誰敢欺負秀才娘子啊,要是以後秀才老爺做了官,抓我們坐牢怎麼辦?”

“是啊,秀才娘子可別亂冤枉人。”

“就是,我們可沒欺負你。”

“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

待眾人都七嘴八舌的發表完自已的意見,芸娘才哽咽著道,“諸位有所不知,昨日我婆母和小姑不小心吃了攙老鼠藥的粥,一病不起了。我心裡又難受又自責,誰知,剛剛這個嬸子張口便問我家裡出了什麼事?是不是我夫君病了?”

“請諸位街坊鄰居給我評評理,有這麼開口問人話的嗎?家裡婆母和小姑都病倒了,幸好夫君洪福齊天才沒被殃及,嬸子這樣咒我夫君,難道我不該生氣嗎?”

她一番解釋,言之鑿鑿,有理有據,眾人都不由得訕訕,摸頭陪笑,“原來如此,那確實該罵。”

男人都是家裡的頂樑柱,咒誰也不能咒家裡頂門立戶的男人生病出事。

眾人弄明白真相,立刻調轉槍頭一致對外譴責那位婦人。

那婦人被眾人指著鼻子罵,自覺面上無光,灰溜溜逃跑了。

混亂中,不知有誰一腳把芸孃的洗衣盆踢到了河裡。

芸娘只拿帕子捂臉,啼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