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果然！【佐佐木琴奈】是個大麻煩！（三）

我隨意咬了一口早上上學時買的牛角麵包，然後灌了一大口冰冰涼涼的麥克斯咖啡。超濃超甜的奶油味瞬間充滿了口腔。

吹著空調，身上的燥熱已經被徹底吹走。我忍不住有些感動：這就是有空調的生活嗎？

“你中午只吃一個麵包？吃的比我還少啊！”

“一個麵包就能吃飽，而且再加上一罐麥克斯咖啡，一天攝入的糖量就已經夠多了。”

“怪不得你這麼瘦……”

“有嗎？130斤的體重很正常吧？”

岸谷老師夾起一片魚肉遞了過來，“就算這樣，你也不可以吃這麼少。因為你的身體還在發育，所以一定要好好吃飯。”

我毫不客氣的將肉一口吞下，魚肉已經提前抹過芥末了，所以有點刺鼻。

佐佐木有些猶豫不決的看向我，最後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用自已的筷子夾起了一個丸子。

“咦？啊？不用啦……”

“喂！這可是難得的好意哦！”

“我知道啦……”我用包裝牛角麵包的塑膠袋接住丸子。“謝謝你。”

實在沒有想到，我千葉蒼介居然能有生之年可以和陌生的可愛女孩在同一個教室裡吃飯。這種戀愛喜劇的籌碼居然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但我依然有著清醒的頭腦，如果是普通的笨蛋很有可能會認不清自我哦。

三個人的聚餐，但是卻只有岸谷老師會發出特別不符合身份的“吸溜呲溜”的聲音，那豪放的樣子，特別像一箇中年大叔。也許這也是她找不到物件的原因之一？

我因為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吃飯，所以下意識的會保持安靜。而佐佐木看起來就像是安靜進食的小動物一樣，只會張著小口小口的嘴巴吃著便當，甚至還會開心的將眼睛眯起來，鼓著小臉露出可愛的笑容。

“噗哈哈！然後那個禿頭就因為喝多鬧事被保安拉出去了啊！”

“好啦好啦……為什麼你會表現出一副酒會上的吐槽模樣？你喝的難道不是咖啡嗎？”

“哎？吃飯的時候氣氛不都是這樣嗎？”

“那是你參加聚會參加的太多了老師，你永遠不瞭解孤獨者平日裡的就餐日常。”

“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小孩……而且你為什麼會喜歡喝這種甜分爆表的咖啡？我之前只是喝過一次就因為太膩而喝不下去了。”

“這就是你的無知了老師！麥克斯咖啡可以說是全日本，甚至是全世界的煉乳飲品……哦不是……是咖啡飲品裡最強的存在！”

午飯就這樣在新落成的社團裡結束了。佐佐木乖巧地將便當盒收拾好，然後舉起了小本子。

【那我就先告辭了，謝謝岸谷老師和蒼介君。】

“咦？為什麼要感謝我？”

【因為……】

佐佐木有些不好意思的，慢慢寫下這樣一段話。

但就是這樣一段話，讓我徹底認清了面前的女孩。

【因為，這是我升入高中以來第一次和別人一起享用午餐。】

佐佐木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謝謝你們。】

“在這裡休息一下，準備下午的課也是可以的哦。”岸谷老師笑著站起來說。“畢竟這裡比教室涼快多了吧？”

【抱歉，我還想預習一下下午的功課。】

“這樣啊。那好吧。”岸谷老師也並沒有強行挽留。

佐佐木很有禮貌的退出教室，然後輕輕的關上門，就當門即將徹底掩上的時候，岸谷老師再次開口。

“佐佐木。”

佐佐木有些疑惑的站在門口歪了歪頭。

“如果不嫌棄的話，以後可以找我們一起吃飯哦。”

*****

空調的風撲在我的臉上，岸谷老師隨便拉了一張椅子坐下。

“沒什麼想問的嗎？”

“肯定有。”我點點頭。

“佐佐木，在班裡是個什麼樣的人？”

“和你猜想的一樣嘍。”岸谷老師喝了一口BOSS咖啡。

“是一個溫柔善良而又不受待見，甚至被人排擠的女孩。”

“縮減一下，簡稱為【孤獨者】，對吧？”

“沒錯。”岸谷老師肯定的點點頭。

怪不得，怪不得我見到她的第一面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原來和我一樣。

但這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按道理來說，佐佐木的性格和外表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如此的對待才對。

“佐佐木和你的情況不一樣。”岸谷老師目光深邃的說。

“她從一開始就很想和班裡面的同學交好，這一點從剛剛本子上的幾頁內容裡也能看出來吧？”

“這麼溫柔的她，為什麼會……”

“嘛，蒼介君。我特別喜歡你這個小孩子，因為我覺得你可以很快的洞悉同齡人無法洞悉的本質。有些事情，你想一想就會明白。”

我思索片刻。

“是因為她那種獨特的交流方式？”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開口和別人交流。”

聽到這話，我的瞳孔猛的震顫了一下。

岸谷就這樣開始和我闡述事情的緣由。

“她不得不用寫的方式和別人交談。因為，【佐佐木琴奈】是個可憐的語言障礙者。”

“……”

“有很多事情，我相信你自已就可以猜想到。”

當然可以，我當然可以。我比太多太多的人更加認識這個世界本來的面目。

【斷臂的維納斯】很美。但這是藝術家對它的評價。

可【佐佐木琴奈】不是【斷臂的維納斯】，而在這所青春洋溢的學校裡，她顯得如此突出而又格格不入。

“知道嗎蒼介君？佐佐木一開始情況比現在要好很多。班上有很多同學確實會和她成為朋友。但是裡面的性質是不一樣的。”

“更多的是出於同情，對吧？”

“沒錯。如果真的可以這樣一直持續下去，其實對於佐佐木的高中生活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是這孩子卻很不幸。”

“怎麼說？”

“就是……嗯。你知道的吧，很多人升入高中的原因都不盡相同。”

沒錯，每個人升入高中的原因都不一樣。有的人是為了上一個好的高中進行學習，有的人是因為朋友或者喜歡的人在這裡就讀。

而有的人，因為被過去排擠，所以不得不面對未來。

“同期的D班有一個女孩，似乎和佐佐木是初中同學……我沒有想到她對於佐佐木的偏見會那麼大。”

“讓我猜一猜……這個女生做了不少事情對吧？”

這是很正常的，青春期的女生心思往往比男生更多，所做出來的事情也很難想象。如果不是我見多識廣，可能真的會無法相信。

“差不多，女生之間的小團體和個人心理你也知道。這個女生也有不少朋友，而她又比較排擠佐佐木。佐佐木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很多事情她根本無法解釋。”

“好了，別說了。”

我已經沒有心思聽下去了。

不是總會有這種情況嗎？在閒談之餘，拿別人的醜聞當笑柄。以犧牲別人的方式來維持兩個人之間友誼的熱度，而佐佐木顯然更可憐，完全成為了犧牲品。不論這些事情是真是假，是否子虛烏有都無所謂，佐佐木本身的情況就讓她很難辯解。

相信也會有不少人並不是真心誠意的想要和佐佐木交朋友，在她們的眼中，佐佐木就是現實版的【斷臂的維納斯】。人們通常會去欣賞藝術品而讓自已顯得高雅，可一旦當這件藝術品身上出現了汙點，那麼藝術品就成為了笑柄。

佐佐木不是【斷臂的維納斯】。她是一個可憐的女孩。這就是飽諳現實的千葉蒼介得出來的結論。

或許也有打抱不平的人，但過分的出頭只會讓他們顯得格格不入。無論出於怎樣的心理也好，他們最終選擇了沉默。成為了多數的看客之一。

“就這樣……”

“沒錯，就這樣。”

就這樣，佐佐木被人排擠。

沒有什麼合理或者不合理，更沒有許多人心中想的那麼理想。因為現實從來不會理想，現實就是現實。

“作為班主任，班上出現這樣的情況我也很自責。但是我沒有辦法主動讓別人去和佐佐木交往。”

岸谷老師的難處是很多班主任老師會面臨的重要問題，對待一個被排擠的孤獨者，將她拋在眾人面前是最白痴的選擇，這樣子只會引來更多的反感。

“那個D班的女生？”

“後來因為造謠被開除了，但是刻板印象這種東西是難以改變的。”

“我之所以會直接讓佐佐木改變社團，也是因為想幫她。她原本的社團就是聽從之前的那些所謂的朋友報名的，現在她在那裡已經不可能全心全意的投入進去了。她應該也想離開那裡吧。這是我這個班主任能做到的唯一一點事情了。”

“能夠如此體諒學生，岸谷老師已經很了不起了。”我笑著寬慰她。

“嗯哼。”岸谷老師又將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向我。

“所以呢？蒼介君願意幫她一把嗎？”

“哈？不可能。”

“喂！你還沒聽我說怎麼幫呢！”

“總之就是不可能。老師，你覺得把一個孤獨者和另外一個孤獨者丟在一起，他們兩個會發生什麼？”

“嗯……從此兩個人都不再孤獨？”

“那是白痴的想法。孤獨者之所以成為孤獨者是有自已的原因的，人與人之間的悲歡離合並不相通。無論主動還是被動也好，孤獨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我相信佐佐木應該已經和我一樣習慣孤獨了吧。”

“是啊。”岸谷老師用傷心的微笑看著我。

“她會習慣孤獨，但她絕對不會喜歡孤獨。”

我不由得沉默了，我知道，這一次，岸谷老師是對的。

這樣一個溫柔可愛的女生，這樣一個乖巧善良的女生，這樣一個安靜而又想和別人交往，小心翼翼而又渴望被發現的女生。

絕對不會喜歡孤獨。

“就當是我求求你，哪怕不願直接伸出援手，也請不要排擠她，好嗎？”

“我怎麼可能會排擠她……從個人的感官來說……我並不討厭她，反而覺得和她相處很舒服。但我絕對不會主動和她扯上關係。”

“為什麼呢蒼介君？”

“我不是說過嗎？”我發出了自嘲的微笑。

“我討厭麻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