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故人

“你這混小子！”

王姨拎著自已的孩子，憤怒而又無奈，她的聲音中充滿了責備和心痛。

“她昨天還一口一個哥哥的叫著你！”

她的話語中透露出對秦葉生的關愛，

但此刻卻因為孩子的一句無心之言而變得複雜。

貨郎李在一旁勸說，試圖平息王姨的怒火：

“這孩子還小，他能懂什麼！”

“說不定你家小子說的還真是有幾分道理呢！”

他的話讓原本低頭沉默的村民們抬起了頭，

他們開始互相安慰，不停給自已施加心理暗示，

試圖在這個絕境中尋找一絲希望。

“是啊，說不定秦先生他女兒也和秦先生一樣刀槍不入呢！”

有人開始附和，他們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期盼，

“是啊是啊！說不定小秦妹妹也能打死那隻怪物呢！”

目睹過秦葉生給秦楚準備禮物割傷過無數次的人說她刀槍不入，

欺負過她的小男孩說她武藝高強，

趙木匠看不下去，

他憤怒地指著出聲那幾個人罵道：

“放你媽的屁！”

他的聲嘶力竭的喊著，試圖喚醒村民們的良知。

“你們說這話的時候自已信嗎！”

“一群為了活命臉都不要的小畜生！”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憤怒和失望，他無法忍受村民們這種自私的行為。

但已經破罐子破摔的貨郎李直接毫不留情的回懟著：

“誒？話不能這麼說啊！”

“小葉生可是我們幾個人裡面最有希望打死那隻怪物的人了，她不出去... ”

“那派您老人家出去？”

平日裡一個個慈眉善目、和藹友善的人在這時爭得面紅耳赤，

為了送誰去死的話題吵作一團。

眼看著消化完村長的半截蚯蚓又要開始覓食，

秦葉生顫抖著嬌小的身子站了起來。

“我出去... ”

空氣彷彿都因為小女孩兒微弱的嗓音停滯了，

“你說什麼？”

每個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嬌小的女孩兒，

就像是吃人的怪物一般。

秦葉生緩步朝著門口走去，她的身體雖然顫抖，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堅定。

她挨個走過每個人的身邊，笑著用她稚嫩的聲音說出了每個人對她的好。

“王姨給我餵過奶，李叔給我送過糖，趙大爺還給我做過風車...”

她的話語中充滿了感激和不捨，

可身邊的幾人好似沒有聽見一般，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的步伐，

好似都在期待她能走快些。

“大家都是好人...”

她的聲音雖然顫抖，但她依舊帶著笑容看向每一個人，

“我不想大家因為我變成我不認識得樣子...”

秦葉生的心中充滿了痛苦和無奈，但她不想看見村民們因為她而失去自我，

於是不停的自我安慰著，

“說不定...說不定我也可以打小怪獸呢！”

“我可是爸爸的女兒！”

即便大家都知道他們不是親生父女，

即便大家都知道她出去必死無疑，

但依舊沒有一個人稍微挪動腳步去攔一下她。

就這樣，

秦葉生推門出去，

面對著那隻恐怖的蚯蚓妖，她的心中雖然害怕，但她的腳步卻異常堅定。

畢竟在她心裡，可能自已的父親已經死在妖怪手裡，

不然怎麼會不來保護她。

“爸爸，葉生來找你了...”

秦葉生閉上了眼睛，不去看離自已近在咫尺的巨大蚯蚓精。

一旁旁觀的秦楚怒火如同火山爆發，

他的心中充滿了對蚯蚓精和村民的憎恨，

他無法接受秦葉生就這樣離他而去，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但出乎意料的，

蚯蚓精徑直繞過了嬌小的秦葉生，

直接奔著屋內撲了進去，將所有人吞入腹中，一個都沒放過。

直到最後，吃飽的蚯蚓精才興致乏乏的朝著秦葉生扭了過去，

畢竟沒有那麼濃郁恐懼味道的秦葉生，

對它來說算不上好吃。

它將秦葉生拖著往山那邊走去，準備當成預備糧，

可惜，

在亂石嶙峋的山地上，

秦葉生被硬生生拖行致死了。

“孽障！！！！！”

“死啊！！！！！！！！”

當時尾隨足跡找到蚯蚓精的秦楚含怒一擊，

他要為秦葉生報仇。

他抱著蚯蚓精從山崖邊跳了下去，靠著崖壁上凹凸不平的石子將它磨平了大半，

一顆土黃色的寶珠徑直掉入秦葉生的殘軀中。

在崖壁上拖行許久的秦楚看著消失的女兒屍體和逐漸恢復的蚯蚓，

正要找顆大石頭補刀的時候，

蚯蚓卻撲向了他的懷中。

秦楚愣住了一秒，正要繼續砸下去，蚯蚓精似乎也反應了過來，吃力的往外跑著。

它逃他追，然後到了一處泥地，

蚯蚓精吃力的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寫著什麼：

“我，是，葉，生... ”

這一刻，秦楚徹底愣住了。

他無法相信自已的眼睛，無法相信秦葉生的靈魂竟然寄託在了蚯蚓精的身上，

愛美的小姑娘變成了黏膩的蟲子。

他的心中湧起了一股複雜的情緒，既有驚喜也有痛苦。

他的女兒，他的葉生，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回到了他的身邊。

秦楚的眼中閃過一絲淚光，

他輕輕地撫摸著蚯蚓精的身體，聲音哽咽：

“葉生，是爸爸，爸爸在這裡。”

自那場悲劇之後，

逃難的人們陸陸續續地來到了這片曾經遭受災難的土地上，

他們在這裡重新找到了歸屬，組建了一個新的村子。

秦楚，

這位曾經村子的守護者，現在被人們尊稱為“神使”，

他的存在成為了新村子的精神支柱。

秦葉生，

那個曾經活潑可愛的女孩，因為秦楚變得敏感脆弱，

現在也能依靠【神明權柄】偶爾恢復人形。

再後來的事情秦楚都記起來了，

葉生要死了，

他記得葉生臨終前的平淡的訴說，

記得自已為了尋找救治葉生的辦法，踏上了前往花部的旅途。

但葉生無法離開村子，

秦楚只得答應葉生，無論如何都會回來。

然而，

時間的恍惚，

讓他錯過了太多，太多。

村子裡的人們並沒有等待太久，

花部的殘兵敗將傳授了《金丹法》給那些有潛力的村民，

他們選擇了離開，去追求更高的修為。

而那些沒有潛力的老人，他們選擇留在村子裡，

寧願死也要死在這片土地上。

秦楚在井中看到了葉生刻下的字跡，

那些字跡記錄了秦楚走後村子裡發生的一切，以及葉生對他的深深思念。

秦楚終於明白，

葉生早已離去，

所有的記憶，都是他自我保護機制下編造的謊言。

三小隻，

那些曾經讓秦楚憤怒的異界生物，

它們所吞噬的，

不過是最後一名老人無人安葬曝屍荒野後腐爛的肢體。

秦楚意識到，

一切都是自已一直在自欺欺人，不願面對葉生已經不在的現實。

接連的巨大打擊讓他喪失了活著的希望，

就連刺向他的利刃他都沒有要躲的意思。

“紙？”

但定睛一看，

秦楚發現劃傷自已的並不是什麼利刃，

而是一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紙巾。

秦楚腦袋裡面突然就響起一個陌生女人死前不甘的怒吼：

“誰要聽這種話了！！”

“誰要聽這些了！！！”

“你忘了我...你怎麼能忘了我......”

“我等了你那麼久...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忘記我！！！”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

“一定... 一定不要再一個人孤獨的回到過去了！”

秦楚機械的抬起頭，然後瞪大了自已的雙眼。